再一次见到花狄的时候, 小姑娘已经没有那样温软的感觉了, 似乎是因为知道了表哥和这群警察的摩擦,她显得没有前面几次见面那么兴奋。戏柠舟当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关照一个小姑娘的心情,花庚这个顶级妹控不会放任他们打扰花狄太久的,如果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性的问题, 少东家就该摆出自己的架子了。
    花庚坐在两个人对面的沙发上, 手中端着一杯热乎乎的白开水,披着白色外套:“我大约了解了贵局的一些情况,对于您们所说的事情确实有一定危险性,但是小狄住的地方我是全盘检查过的,如果最近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 就从其他方面入手吧。劳心了, 警察先生。”
    戏柠舟不为所动,梁仟坐在一旁更加不说话, 青年熟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很自觉地放在了茶几上, 话说得要比花庚漂亮多了:“很抱歉打扰您了, 我们知道这样会对您们的生活造成很大一部分的困扰, 但是对于花狄小姐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 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花狄小姐的社交恐惧症要好了很多,相信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事情。”
    花庚不动声色地喝水, 眼睛盯着瓷杯里自己的倒影:“让两位操心了, 小狄的情况我也问过她的心理医生了, 大约会在一定时间内保持正常人的状态。不过小狄已经过了念书的年纪,我会安排让她尽可能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青年往后仰,目光放在屋子内乱七八糟的装饰上面,花狄是个玄学爱好者,总觉得在这样背景被符箓覆盖的情况下,花庚的话实在没有任何可信性。当然,如果花狄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终于走出了那些自我存在的孤寂感”。
    梁仟在一旁听着两个人将话说得一个比一个漂亮,忽然站起来,想要将桌子上的杯子收走,男人的袖口里藏了一点东西,在蓝色的警察制服下完全看不出。花狄因为对方的这个动作忽然动了动,她腼腆地站起来,用手势向梁仟说明。
    ——“您快坐下吧,我可以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梁仟看懂后并没有回复手势,他依然准备弯下腰去,将戏柠舟放在茶几上的瓷杯拿在手里,刚准备抬身就撞上了花狄凑过来想要帮忙的手,于是好巧不巧,梁仟手中的瓷杯忽然就倒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啪啦——呲——”
    这声音实在算不上好听,就连花庚都皱了皱眉。没想到拿起来不重的瓷杯有双重设置,这样的“意外”让除了花狄外的人都顿了顿动作。花狄听不见声音,只是看到了漂亮的瓷杯被砸得四分五裂,赶紧蹲下去作势要捡起来,梁仟也跟着蹲下去。
    “小狄……”
    “嘶……”
    花庚的话还没有说完,花狄就发出一声难以辨别的惊呼,然后在梁仟身体的遮挡下被掩住了视线,男人当时就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快速从沙发背面绕到两人身边,一把掀开梁仟凑过去的身子。
    梁仟眼底闪过不悦,他巧妙地避开了花庚的触碰,借着被推的力道想要站起来,花庚却没有放过他,忽然反手准备去抓住梁仟的手腕。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深沉,顺着力道被捉住,手里还有捡起来的碎片没有放下。
    “你干什么?”梁仟的问话很低沉,从两个人和他见面以来,花庚就几乎没有见过他说话,现在忽然被男人一问,心底倒有些发憷。他很快低头去看梁仟的手,一副想要确定什么的样子,不过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花庚转过头,赶紧蹲下去将被割破手的花狄给扶起来。
    戏柠舟在三个人不远处轻笑了一声,眼底浮现出戏谑。
    “小狄,没事吧?”花庚将妹妹护在怀里,花狄的眼眶有些发红,应该是失去听力的女孩在其他感觉上要比一般人敏感得多。那一块瓷杯碎片让她划破的伤口在手腕上,流的血还不少,花庚似乎有些动怒了。
    “这种事情直接扫走了,怎么还要蹲下去捡东西,身体是要自己好好保护的。”花庚还气得有点严重,他将陷在妹妹手腕里的碎瓷片快速拿出来,又丢回地上,看着那被割破得有些严重的地方,忽然高声喊,“吴妈!快过来把地上的东西弄干净了,给小姐处理一下。”
    站在门口的保姆快速进屋,见到花狄的伤口也是一阵惊慌,给众人匆匆打了招呼就赶紧处理。戏柠舟这才看够闹剧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靠到男人身边,和他袖口处交接了一下。
    “ 啊呀啊呀,真是对不起花先生,他做事一向毛躁,让花小姐受伤了,诶,赶紧消毒包扎一下吧……”
    梁仟的墨色眼珠在右下角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他的目光顺着花狄被另外一只手包裹住的伤口,滑到那些暗红色的血液,再顺着她葱白手指的缝隙流到地上,有一团显眼的红色,不过被保姆用拖布很快处理干净了。
    花狄起先很惊慌,花庚生气朝她说的话也听不见,少女模样的她皱起秀丽的眉,好半天才将手腕给露出来,几个大男人都站着看保姆将她的伤口处理好才说话。
    披着白色外套的少东家在眼底终于露出了明显的厌恶,回头对上笑得比谁都好看的青年,又再一次不确定地往梁仟的手中看,最终耐不住好性子地嘲讽道:“还真是感谢两位无私的关照了,这种事情我实在不想让小狄发生第二次,还请两位回去吧,小狄的安全等我都可以自己保证。”
    “实在对不起花小姐了,这种事情我们也很……”似乎被花庚无比冰凉的眼神吓住了,青年缩了缩脖子,难堪又尴尬道,“哎,实在抱歉,花小姐受惊了,我们还是不打扰了吧。”
    说完后连样子都不做了,青年转身就走,梁仟跟在他身后一脸无奈,却又警惕地回头将两个人打量了一番。
    花庚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
    *
    “噗哈哈,这哥哥真是有趣。”戏柠舟走出花狄的小别墅就将刚才那一副装出来的尴尬给收了起来,他转身笑得有些鄙夷,“妹妹的手被割伤了,作为最爱护最爱护妹妹的好哥哥,花庚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看花狄手,而是先掀开你,视线在你的手中反复检查,那一副不容易崩坏的面孔这时候却显露出了厌恶。怎么说,总有一种不再想和我们过家家的感觉。”
    梁仟将车钥匙拿出来,两个人又坐回了警局专用的小白鼠警车,帮身边笑得直摇头的青年系上了安全带:“这样撕破脸破的做法当然会引来对方的不满,这样我们可没有什么任意进出这个地方的权利了。”
    戏柠舟无所谓地耸肩,将刚才两个人无意相碰传过来的小玻璃瓶举起来,放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仔细观看,里面那不足一瓶底的血液显得更加清晰了,隐藏在假发的瞳孔倒影着那漂亮的颜色。
    “我们不需要他给的通行证了,光是这个小东西,就可以让我们给他下一张不得不来的‘请帖’。”
    “你就这么确定?”
    “他那样紧张的样子,让在门口的保姆都进来赶紧先清理了血液,花狄的血液里怎么可能检查不出东西。”戏柠舟摇了摇手臂,将玻璃瓶放在手心,“更何况花狄一直居住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应该不会故意去做什么伤害人体的防检措施。”
    “如果检查出来之后呢?”梁仟开着车,将手中的方向盘打得稳稳的,“这种事情和前面完全联系不起来,如果报在记录里面很难让人做出决定来。”
    戏柠舟闭上眼睛:“这个暂时没有想好,不过可以用这个理由让花狄作为被关注的人群,怎么说,哥哥被邀请来询问还是在警察的职权范围之内吧?”
    “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让他故意借助打碎瓷杯这种烂剧情,将花狄的手划破得到血液,甚至不惜将和花庚身边那点微妙的平衡打破。
    戏柠舟垂下眼眸:“……花狄太年轻了,和她的年纪拿来作比较。一个再不显老的女生,都不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而且花庚并没有像他妹妹那样显年轻,这就不是家族遗传的问题了,应该是通过其他手段达到了。而且……花狄是社交恐惧症,本就不老的她远离人群,就更加不需要什么理由让自己显得年轻漂亮了,年轻得谈不了恋爱的年纪。”
    “所以你怀疑……”
    戏柠舟点头,心情颇好地将唇角弯上,闭上眼睛在车内安静地等待着什么,他忽然睁开眼睛,问起了梁仟别的事情:“你知道海阜有什么特别出名的酒吧吗?”
    梁仟略差异地偏头看着青年恬静的侧颜:“……怎么?你不是不喜欢特别吵闹的地方吗?”
    “啊,不是说年后要出去玩一趟吗?那个时候的案子大约已经结束了,又不喜欢去旅行,不然就在这个地方找个酒吧和那群警察闹闹,再回睦城。”戏柠舟没有和梁仟对视,他将头撑着,视线放到窗外。
    “有……”男人脑海里忽然出现那封邮件里面寄来的东西,那时候少年的模样与眼神,让他不自觉地提起了心中的警惕。
    戏柠舟的猜测在两天后拿到的化验单子里面证实,法医就算再不配合也还是去做了检查,不过再将显示结果递给他们的时候,眼神里面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复杂了。
    那一管玻璃瓶里的血被检查出来含有微量毒.品。
    梁仟略微差异地将检查结果看了两遍,眼底瞬间化为沉重:“血液和尿素检查毒.品的存在,但是这是针对刚服毒不久的人。或者是长期服毒的人,很难再会检查出……”
    他忽然懂得为什么青年要感叹花狄的样貌过于年轻了。
    青年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眼底透露出兴味:“啧,牵扯到藏毒地点的地方,一个爱护妹妹的企业家,却在妹妹的血液里面检查出了毒.品,事情真是……越来越让人‘心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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