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间酒楼上,澹台北辰望着离开的灾民,对身边的李顺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救助灾民了吧?似这等愚蠢之人,救了又有何用?”
    李顺道:“救人不需要那些人有用。”
    澹台北辰道:“但至少要他们不会反咬你一口,你觉得这些人能做到吗?”
    李顺无言。
    澹台北辰道:“大闹永安寺的,是你吧?”
    李顺道:“正是,本来只是想围魏救赵,没想到有人刚好借助此事,将崔氏令牌扔在永安寺,如此一来,崔浩与拓跋晃的矛盾彻底激化。”
    澹台北辰道:“不必担心,凭拓跋晃的手段,还不能将崔浩怎样。”
    李顺道:“拓跋晃倒不必多虑,但是拓跋焘的无为无争,倒是让人不敢小视。”
    澹台北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拓跋健的死,与拓跋焘的置身事外不无干系。”
    李顺道:“您是说,拓跋焘明知拓跋健有危险也不相救?”
    澹台北辰道:“拓跋健为武将之首,才力智谋,为一时之杰。单是两年前的北凉之战,他亲率亲兵,攻破三千比丘的罗汉阵,歼敌一千,擒获两千。风头之盛,一时无两。与其相比,拓跋焘倒有点有勇无谋了。”
    李顺道:“原来如此,难怪拓跋丕与拓跋俊敢在平城堂而皇之的杀死拓跋健。”
    赵谦等人刚要进入“四海萍踪”,便见长孙道生走来,五人连忙拱手行礼。长孙道生对赵谦道:“刚才仇尼道盛前来,状告你当街恃武行凶,可有此事?”
    赵谦暗道:“仇尼道盛?听闻此人乃太子拓跋晃心腹,有片言折狱之能,惹上他,倒是麻烦。”便道:“确有此事。”
    长孙道生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前往廷尉一趟,以考正其中曲直,结案定谳。”
    赵谦暗道:“我虽不知廷尉府深浅,但廷尉府既然能擒获无数穷凶极恶的恶匪悍盗,自然是高手如云,我若不去,必多生事端。并且长孙司空忠厚廉谨,又纡尊降贵,不带一人,亲自前来,我又怎能让其为难?”便道:“草民随长孙司空前去。”
    诸葛清岚忙道:“当时我也……”话未说完,赵谦便轻轻碰了一下其柔荑,诸葛清岚止言。
    赵谦将风逸剑递给诸葛清岚,道:“你先待在此处,我自有分寸。”
    诸葛清岚点头。赵谦走到何言之身边,低声言语数句,何言之剑眉微皱,微微点头。
    赵谦随即与长孙道生一同来到廷尉府。
    廷尉府内,大堂之上,有一人端坐,只见其衣衫华丽,穿金戴玉,皮肤白如纸,容貌美如女,嘴角隐含笑意,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正是给事中仇尼道盛。
    赵谦站在堂上,仇尼道盛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来到廷尉,竟不下跪?”
    赵谦不言,长孙道生道:“不必了。给事中状告此人何罪,还请在这大堂之上再说一次,也好与其当面对质。”
    仇尼道盛道:“一,恃武行凶,二,通敌卖国。”他看向赵谦,道:“你可承认?”
    赵谦道:“承认。”
    仇尼道盛乃天下最熟知律法之人,有片言折狱之能,就算是光明磊落、行事无缺的君子,他也能找出数十条罪证,至于赵谦,找出其百余条罪证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他并没有多费口舌,因为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乃是铁一般的事实,两罪并处,必是死刑。赵谦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就并未解释,直接承认。
    长孙道生暗道:“刚才他仅说了第一条,看来是对我有防范。赵谦曾帮陇西李氏对抗匈奴沮渠,这通敌卖国之罪,也是铁证如山。”便对赵谦道:“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都是死罪,你就不解释吗?”
    赵谦道:“我无话可说。”
    仇尼道盛心中窃喜,暗道:“看来他打算直接动手了,我早已在府外布下重重罗网,只要一动手,必取其性命,到时候将其通敌之罪推向崔浩,崔浩也是无从辩驳。”
    赵谦暗道:“我来到平城之后,便低调行事,一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流民一事,二是不愿自己妄动,给崔司徒添麻烦。不想还有此麻烦?倘若我现在动手,长孙司空职责所在,必会出手,仇尼道盛估计也留有暗手。也罢,欲取先予,暂且被俘,让那些背后搅动风云之人露出马脚。”
    赵谦与王宝兴、何言之不同,王宝兴手下有一万龙骧军,何言之背后是寇谦之,他们有不收敛锋芒的资本,而赵谦则是孤身一人,虽说崔浩不会对其见死不救,但赵谦也不愿牵连崔浩,故而无论何处行事,都敛锋藏锐。
    长孙道生见赵谦毫不争辩,便道:“恃武行凶与通敌卖国乃是死罪,你既然承认,那本官就依法定罪。来人,将其押入大牢。”
    长孙抗率领两名衙役将赵谦押入廷尉大牢。大牢里关满了流民,早已人满为患,长孙抗命人将一间牢房内的犯人全部押到其余大牢,给赵谦腾出一间空的牢房,对赵谦道:“此处简陋,少侠有何需要,可直接告诉我,我尽力满足少侠。”
    赵谦道:“如此已足,多谢了。”
    长孙抗离开后,赵谦打探四周牢房,见牢房门乃是用铁桦木所制,墙壁是异常坚硬的青岩石,暗道:“这廷尉府的牢狱果然与寻常牢狱不同。”他蹲下身来,掌聚玄劲,一掌拍下,击在地面,仅溅起些许碎屑。
    赵谦从衣袖下抽出一柄仅二寸长的短刃,功凝刃尖,力劈而下,地面出现数道裂痕。赵谦扣下一块石块,放入怀中,又将短刃藏起,便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仔细思索平城局势,暗道:“崔司徒为何甘愿被困司徒府,虽说鲜卑拓跋的权势远在崔司徒之上,崔司徒隐忍,也是情理之中,但眼下崔司徒的处境应该还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而且,他与我不同,并非敛锋藏锐之人。还有,为何拓跋焘对流民一事一直视若无睹?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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