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道:“我表兄现是吴郡守,这些人,他自会妥善安置,只是你……在吴郡得罪了不少人,以后还是跟着我回昂州吧。”
    韩斗原是走投无路的,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有人牵着他走,便跟着走了。听颜神佑有安排,自然是点头答应了。昂州兵与玄衣的战力,他算是领教到了,光看收拾扬州兵时的狠劲儿,韩斗一掂量,就觉得自己不是对手。不如依附之。
    颜神佑道:“年后,我们便往北面去。”
    韩斗迟疑地道:“只怕,那里不太好啃。”
    颜神佑笑道:“我从来不是拿自己人的命去填沟的人。”
    韩斗道:“如此,末将便遵将令就是。”
    因整顿了韩斗军,颜神佑的计划便随之一变,离开春还早,她要去折腾折腾河对岸。折腾完了,再回来一路剿匪,一路授田,正好扫荡一遍扬州,一路南下,她也好回家了。打了这么大的地盘,怎么着也得巩固巩固,对吧?连年用兵,有点吃不消啊。
    叶琛听了她的计划,便问:“可是因为韩斗?”
    颜神佑笑道:“正是。昂州兵见血不算太多,玄衣拼杀时更是不曾陷入僵局苦战。韩斗却不一样,有这样的九千人领着,可以省不少事了。”
    叶琛抚掌大笑,继而问颜神佑要怎么搞对岸。
    颜神佑便说了她的计划,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一直戳一直戳,骚扰,骚扰得对方吃也吃不香、睡肯定也睡不好,在最松懈的时候,突击过去,一棍子打晕。
    叶琛失笑,这还是使诈。
    颜神佑将脸一板:“这是智取。”
    叶琛道:“与新君的贺表,还是要写的。”
    颜神佑笑道:“长史已经递上去啦,咱们年后就走。”
    大年初三,大军开拨。虽然天寒地冻,仍然守着行军的法门,一面行军,一面也是练习。先洒斥侯,大军跟进,一日行三十里,不急行军,总要保留些战力。唯恐到了岸边扎营时,体力透支,被对岸所乘。
    行不两日,居然与悄悄摸过来的阮梅部将发生了遭遇战!
    说起来,阮梅行军打仗,那是真的有一手的。在颜家堡吃鳖,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啃这里。颜神佑还是估计错了,阮梅败退之后整军,修整完了之后,自己坐镇京城,却派得力部将常恢率军三万,往袭扬州城。
    阮梅曾言:“伪朝(朝廷)之人,互不相能,颜强而蒋弱,蒋必不服!防颜胜于防我!”这样的事情,他在横北方的时候,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必调兵往西防,西面又有韩斗,他们捏不到一处去!这是大好的机会!”反正,他是立意暂时避开颜神佑,再琢磨那个炸得他满脸花的东西是个什么玩艺儿了!
    颜神佑根本没想到阮梅会跟扬州过不去,还以为他会中二病发跟自己死磕呢。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颜神佑抹了一把冷汗,对叶琛道:“这是老天在帮我。”她要是优哉游哉地在扬州城过新年,放松了警戒,这是被人一勺烩了的节奏啊!
    这下好了,又遇上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开打吧!
    常恢自以得计,乃是神兵突降的奇袭,没想到半路被人撞上了。颜神佑还特别搞笑,让人拿着大喇叭喊:“快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我们将军已经知道你们的图谋了!”
    常恢乃是少数几个知道阮梅有多惨的人之一,一看玄衣,就知道事情不妙。他也光棍,掉头就跑!硬拼,他也怕被不知名武器搞死。一面跑,一面想:跑出去就行了,幸亏粮草辎重还在岸边没过来。
    他行军倒是很快,辎重累赘落在了后面,倒是保住了。
    颜神佑哭笑不得,她带兵来,是要正面拼一拼的,对手一打照面就跑,这又算是个什么事儿?
    下令去追,又命不可冒进。压住了,把常恢往河里赶。常恢是搭的浮桥,自己过河之后,便命放火。颜神佑只得暂时望河兴叹,恨恨地道:“看我弄不死你们!”
    叶琛抹了一把冷汗,对她道:“还是扎下营盘罢。”因指地势颇佳,又离河床较远之处,以防河水暴涨。
    颜神佑道:“好。”又命报捷,这一仗,因为常恢跑得快,斩获并不丰,只有千余级。颜神佑很没兴趣,把功劳给阿胡、韩斗等人分了。命用空粮车将尸骸运往扬州,又堆起一座京观来。
    她自己,却开始了日常骚扰常恢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有同学觉得写打仗太枯燥了……我也写得好卡啊……但是又不能不写。我要直接写“N年之后,她一捅天下”,会收砖头的吧?会吧?
    唔,意见收到,我会尽量在保证文章完整的前提下略缩减一点这方面的内容。我知道这样的情节很多人不太喜欢看,我尽量写得有趣一点、穿插进一些其他的内容。基本上,她回昂州之后,我会减少对战争的正面描写。但是“N年后一捅天下”这样的句子,实在是不敢放上来。这一段不会写太长的,老是卡我也痛苦啊……
    顶锅盖下。
    ☆、224·阮梅的发现
    常恢很苦恼。
    他是阮梅的得力干将。
    自从跟着阮梅起,就一路顺风顺水。老板的节操并不重要,能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就行了。虽然天下乱七八糟,但是常恢同学跟着阮中二一路高升,两人脾气甚合,居然合作愉快。阮梅信他,他也信阮梅,阮梅这次对他委以重任,他也知道,这是给他捞油水的机会。
    领兵的人,不打仗无以暴富,吃空饷只是末等。行军而不劫掠的队伍,少之又少,稀有得可以写进教科书、奉上神坛。哪怕是郁陶这样的厚道之人,也不能阻止手下发财,自己,也难免沾手一二,以免过于与众不同。只是郁陶不扰民,习惯于约束部下,缴了对方的府库、自己扣下来一些,然后按等级、人头发放。这已经算是相当严明的军纪了。
    阮梅、常恢则不同,他们的军纪严明在令行禁止,却不在不扰民上。普通百姓的东西,或许看不上,豪强士绅的家产,不知道被他们塞了多少进腰包。休要说是他们,昔年本朝高祖等人,也是不能免俗的——区别只是在于做得好看不好看而已。
    常恢素服阮梅,跟着阮梅一起坑了颖川王,又打下偌大的地盘。阮梅给他分析好了形势,让他带兵,他自是感激,拍胸脯保证:“必拿下扬州城!”要不是不识字,他都要亲笔写个保证书给阮梅了。
    一路行来,常恢也是斗志昂扬的。阮梅占领了京城,补给的档次也提升上去了,给他拨了不少粮草辎重,士卒、战马,也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整——京城,根本不是打下来的。
    渡河的时候,他还十分紧张,生怕过到一半被人再给推河里。已是残冬,河面虽结了冰,却不堪大队人马踩踏,须先破冰,再设法过河。常恢倒是有几分本领,征了许多船只来。船不够,便以木筏,总算搭起一座浮桥来。上了岸,他便精神了。果然,岸边并不曾设防,阮梅说对了!
    常恢的心情,真是紧张又期盼!扬州原本就是比较富庶的地方,尤其是扬州北部,更是鱼米之乡,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一路前行,倒也没有忘记先派出探马,派得并不多,恐探马太多,惊动了扬州方面,打草惊蛇,反而不美。又不可不派,否则两眼一抹黑,那就要糟。亏得派了探马,与颜神佑这里的斥侯总有碰上的时候。
    常恢听说有扬州兵过来的时候,不由扼腕:“竟不能突袭了么?”仔细想上一想,这也没什么,反正离昂州城已经不远了,不是么?现在突、一天以后突,也差不太多了哩。命后队止步,前队准备冲锋,往前赶路,迎头就撞上了颜字大旗。
    常恢后脊一凉!本能觉得要坏,这种本能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在第一次临阵时便被激活了的被动技能。曾无数次帮助常恢死里逃生、反败为胜。常恢想都没想,就下了止步的命令,命令下完,部下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这是谁来了。
    这仗不能打了!
    常恢带着这样的念头,丢了千把人,一气跑到河对岸,这念头还没有散。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念头像紧箍咒一样地缠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不但心理上不得安宁,生理上也是!颜神佑坏得冒烟儿,她的兵轮番休息,每天都要派一队人马骚扰常恢军。哪怕隔着河,也要使使损招。什么跳楼大甩卖的大喇叭啦、午夜惊魂的惊悚鬼故事啦、半夜携火把飞至的踏弩啦……还按时按点的来。特别有规律,把常恢军都快训出巴甫洛夫反应来了。
    隔岸天天唱大戏,昼夜不止,连白天补眠的时间都给常恢留。
    常恢熬了两天,脸色灰败,强打起精神道:“都不要松懈,这是他们的计谋。要搅得我们不得安宁之时,再从中渔利!”
    没错,颜神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有什么招儿吗?常恢怕地雷,人对于未知事物总是恐惧的。何况阮梅还被搞残了,常恢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部下小校道:“莫如退兵三十里扎营?时时遣探马来查看,防其渡河,也便成了。”
    常恢怒道:“我是来防守的么?”
    小校:“……=囗=!”对哦,是来偷袭的,现在被人给堵了……小校默默地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讪讪地退下了。
    可光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常恢头大如斗,哪怕是个粗人,也开始神经衰弱了起来。从第三天起,黑眼圈没消过。也尝试图跟对岸学着,也来个骚扰战术。往河边一站,他就泄气了。颜神佑的大营并不在水边,他这里带了京城武库里的许多器械,却都无用武之地。
    对面颜神佑也有些焦急,常恢在尝试进行远程打击的时候,她也作好了准备。原本已经准备得不错了,一看到常恢拿出来的东西,她就变了脸色了,突然想起来,阮梅好像占了京城,京城不但有粮仓,还有武库!那里的武器,不能说是天下最好的,那也是水平线上很多的。
    颜神佑忧心忡忡,召集了诸人来开个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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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琳与李三娘于军事上面并不甚通,皆闭口不言,韩斗十分不解,道:“纵好些,也没什么罢?末将当初,呃……”说到一半,他也住口了。未竟之意也是十分明白的,他当初,揭竿而起,哪有这样的好条件?还是搅得大半个扬州不得安宁?
    这个……好像也有些道理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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