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那句好奇害死猫,还真的颇有道理。
    裴金玉觉得自己若不是好奇裴小七的事情,就不会去找她爹。不找她爹,就不会觉得她爹忙成了狗很可怜。不觉得她爹可怜,就不会头脑一热说那句“把账本给我”的话。不说这句话,她也就不用呆在她爹的书房看了一上午的账本,而后又见了一下午的各房管事,也就不会被赵夫子当做旷课处理,也就不用抄写五十遍《孔喜传》,重新学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了。
    裴金玉觉得自己挨罚真的很冤,可又不能喊冤。赵夫子是个老学究,最善于的就是借各种典籍,歪理强辩,辩不过他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五十遍变成一百遍。
    所以说,裴金玉只有认栽了。
    天已黑透,还在秉烛疾书,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忙成了狗比她爹还可怜了。
    忽地就听见有人敲窗,陪夜的嘉荣打开了窗户一看,更深夜静中,代王悄无声息地立在窗前。
    嘉荣赶忙回头道:“长公主,是代王。”
    裴金玉走到窗前,惊奇问他:“你怎地来了?”
    一句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他为什么而来;二是后院的门已经落锁,他是怎么进来的,可别以为她爹的暗卫都是棒槌。
    代王只笑不答,从怀中掏出了一卷藏经纸,递到了窗前言:“我常常请假进宫,赵夫子便常常罚我抄写《孔喜传》,我抄出了心得,遂拿给你瞧瞧。”
    裴金玉有点儿哭笑不得,展开藏经纸一看,随即惊愕。他所说的心得分明就是托词,这藏经纸上的字迹分明与她的字迹如出一辙。
    裴金玉正待要问他是何时学会了她的字样,抬头一看,隆重的夜中,哪里还有代王的身影。
    一旁的嘉荣仔细一数,欢喜道:“公主,是四十遍哩,加上公主先前写的十遍,正好五十遍,足以应付赵夫子,公主可以上床安歇了。”
    裴金玉却久久无言,凝神望着先前代王站立的地方。
    ******
    不管皇帝有多么的心塞,楚祭酒的老娘都以顽强的毅力,气势汹汹地挺过了这个严冬,为表自己有多么的健康,久不出门的祭酒老娘,还特地参加了裴百威和裴雪津的两岁生辰宴。
    这一日刚好是立春,一年有两个春,被民间寓意为吉祥如意。而第二年,又被叫做孤鸾年,不宜嫁娶。
    是以,原本是该忙碌着准备新年的日子,不少人选择了抢时嫁娶。
    譬如高御史的嫡幼女高如意,在这一日怀着满心的不甘嫁给了丹乡伯的儿子韦文浩,也是韦妃的亲侄儿。
    而皇宫里純方菩萨的肚子也终于挺了出来,连宽大的僧袍都再也遮挡不了。
    据说皇帝答应了要将純方菩萨的儿子交给韦妃抚养,高御史是不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愿意将女儿嫁去了丹乡伯府,便成了众人猜测不断的话题。
    这时候,武陵长公主府关起了门,小宴亲友。裴天舒并没有选择在这个众人关注的时期大肆操办儿子的生辰宴,不过是三五亲友围在一起喝喝暖心的酒,再说一些鼓励的话语。
    最觉舒心的是祭酒老娘楚老太太,哎呀,说实在的,哪怕死了能上天做个神仙,也想在人间多留几日,瞧瞧满堂的儿孙,听听满堂的笑语,遂豪言道:“老身要活到一百岁哩。”
    众人附和:“一百岁也不够,要活的比一百岁更久哩。”
    如此,楚老太太更加的舒心,咧着不剩几颗牙的嘴,笑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边是一屋子的欢声笑语,而那厢偌大的皇宫里却像是死人了一般,笼罩着黑气。
    皇帝今日发了雷霆之威,杖毙了純方菩萨身旁伺候的数名太监和宫女,就连稠方大师特地赐给純方的两个比丘尼也不能幸免,只因他们伺候的不尽心,导致了純方菩萨动了胎气。
    这时,穆秋霜才后悔不已,若是肚中的孩子没了,就算皇帝不要她的命,那稠方也不会放过了她。真是因小失大,光想着给皇帝戴顶绿帽,却忘了顾及自己身怀有孕。
    她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不住地在心里默念:哥哥啊哥哥,若是你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妹妹挺过这危机。如此,才能重新谋划,替你报仇方能解恨哩。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张写错了人名,裴小七心仪的是赫连名花,不是赫连解语。已改正。
    ☆、第83章
    苏子友苏御医提心吊胆地在晨安殿外候着,这是自颜学庆故去之后,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要命的压力。
    皇帝说了,要是純方菩萨肚子里的龙种保不住,他们就得咔~,人头落地。
    苏御医今年三十有九,儿子今年才娶了媳妇,还没抱上孙子哩,要是就这么死,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可谁让他没有颜学庆的能耐,谁让他主攻的是伤寒杂症,而不是如颜学庆那般是个妇科圣手呢。
    颜御医啊,颜御医,你说你怎么就死的那么早!
    武陵长公主府最东头的药园里头。
    正翻捡着药材的裴小七连连打着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左手搭在了右手的脉门上,一摸,咦,没病啊!该不是谁在惦记他吧?
    也不知是裴老大正惦记着他的毒药,还是林老三又想让他做点儿什么有益于闺房之乐的补药。
    反正,惦记他没好事就对了。
    总不会是赫连名花想他也就对了。
    裴小七怎么想都没想到苏子友的头上,他自打从皇宫里出来,就在武陵长公主府里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一来是为了躲避旧识,以免遇上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二来也符合他的性格,他本就不像林枞那样飞扬跋扈,他就喜欢躲在屋子里头捣鼓捣鼓草药,默默无语,却总能给人致命的一伤。
    是以,今日裴天舒宴请亲友,他依然躲在药园里头。
    说的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做,趁着天晴还有太阳,翻捡翻捡药草,配几个应急的方子,一眨眼的功夫,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约莫着前头的宴席已经结束,裴小七在院子里头支了个软榻,和药草一块儿晒起了太阳。
    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还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头还是赫连名花立在桃树之下,拈花一笑,面容是那样的恬静美好。但同往常不一样的是桃树上面有好多只麻雀不停地叽叽喳喳,真是太影响画面的美感了。
    裴小七想要伸手去赶麻雀,冷不丁地一阵小风吹来,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药园就似遭了窃贼,到处都是凌乱的药草,且贼并未走远,就在他的屋子里头呱呱乱叫。
    裴小七当然不会以为是真的来了贼,心知一定是哪个兔崽子趁他睡着,乱翻他的草药。还知道兔崽子八成就有一个是谭中秀。
    裴小七猜的是真准,可委实没有想到兔崽子一共有七个,还外带两个小姑娘。
    他方寸大的药房里挤了九个人,不,加他已经十个了,实在是拥挤的不忍直视。
    大眼一瞧,心疼的直叫唤:“哎哟,这位小姑娘,那可不是能坐的石头,那是钟乳石可以入药。”
    刘彩慌忙跳了起来,往前一步,踩到了她哥哥的脚。
    刘元枫被踩的直叫,下意识金鸡独立,又撞到了刘如松。
    然后刘如松撞到了裴宝,裴宝又推倒了七里,七里又带倒了八骏,最后成功地铲倒了药炉旁正忙着配药的谭中秀。
    只听“哗啦”一声,谭中秀后头的百宝箱应声摔落,瓶瓶罐罐砸碎了不少。
    裴小七只觉心痛的滴血,看了看一旁淡定围观的裴金玉,还有裴金玉身后的代王:“……”MD,真想大吼一声“小兔崽子们,快滚蛋”,可是长公主来就来吧,没事儿还干嘛带了只虎崽过来哩。
    虎崽不可怕,万一他欺负了虎崽,而虎崽又会告状……得,还是忍了吧。
    所有的肇事者中只有谭中秀吓了个半死,赶忙爬起来,解释道:“师父,长公主的裴大生病了,我来给它配点儿药。”
    嘿,人病还医不好呢,什么时候改行做兽医了呢!裴小七扫了他一眼,又将眼神落在了摔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上面,叹息一声,久久无言。
    谭中秀更害怕了,又道:“师父,你,你可千万别生气。”然后又加了一句:“师父,你生气归生气,可千万别体罚,好歹我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给点儿面子吧。”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节奏。
    要不是顾忌着人多,裴小七早就拎着谭中秀的衣领胖揍他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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