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云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师父用得满意便是。”
    按他对卅罗的了解,卅罗这副模样有些反常。
    虽然卅罗常无定形,但也从未这般频繁地提起一个人,口口声声均不离他。
    不止这回,前几次与卅罗交谈时,他都是这样,满口都是清静君。
    六云鹤记得,在被初出茅庐、不露山水的清静君一剑刺死前,卅罗一直醉心魔道修习、杀戮嗜血,世间男女在他看来均是走肉一块,以至于他从未有过道侣。
    按师父性格,操弄十几年前把他杀死的宿敌,以此施与羞辱,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六云鹤有些担心,师父会不会上瘾了。
    卅罗兀自道:“……这家伙可真有意思。”
    六云鹤忍了又忍,方才谨慎开口道:“师父,我们的计划……”
    “不就是天榜之比那日吗?”卅罗慵懒又亲热地弯起了眼睛,清静君这具身体他已是运用得驾轻就熟,“我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六云鹤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徐行之……”
    卅罗轻描淡写道:“我讨厌他。”
    说罢,他把清静君戴在指掌上的戒指取下,丢进了还有酒液残留的酒坛中,溅出了一朵小小的酒花:“我说过,我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我。”
    第70章 异象突生
    徐行之是被雨声闹醒的。
    他睁开眼睛,只见眼前雨幕密织,在积了水的青石地面上无数打出细碎的浮沫。距离他足尖两三步的石阶上,一片片因为常年踩踏而磨出来的小水凼中里碧波漾漾地泛着月光。
    初醒过来的徐行之有些疑惑,他明明未坐在檐下,落雨这么久,身上既没有沾湿,也没觉得冷。
    等他揉过酸涩的眼睛,才发现头顶上撑着一把蛮大的油纸伞,伞面上雨水横流,顺着边缘点点滴滴地滑落。
    “醒啦?”
    身后的问询声如往日一样温煦。
    徐行之回过头去,只见清静君盘腿坐在比他高两阶的地方,举着一把油纸伞,把二人与这无限天地中的雨幕隔绝开来。
    自己身上反向披裹着清静君的外袍,其上温温热热,大概是有灵力加持过,像是被一双手臂轻拥着,暖和得让人想翻身再睡上一觉。
    徐行之轻声唤:“师父?”
    清静君把随着他动作有些滑落的衣袍重新掖好:“怎么在这里睡啊。”
    想到昨夜之事,徐行之试探着问:“师父,昨夜……”
    “昨夜?”清静君软声道,“傍晚我吃酒吃醉了,身上又乏得很,便早早睡下了。丑时整醒来,听到外面有雨声,就想出来散一散步,却见你在阶前睡着了。眼看着雨势渐大,我才给你打了伞。”
    “师父怎得不叫我起来?”
    说着,徐行之便要把身上衣袍解下,还给清静君。
    清静君按住了他解衣的手,又摸一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披着,莫要着凉。……我怕扰了你安眠。这几日为着天榜之比的事儿,行之定然是累了吧。”
    “师父若是想叫我少操心,就听行之一句劝,少饮些酒吧。”徐行之回过身去,“您知不知道,山中账面上,有十之二三的用度都是给您买酒的。”
    “唔?”清静君皱了皱鼻子,“这么多吗。”
    “不然呢?那酒是天上下下来的?”
    清静君一手撑伞,一手恋恋不舍地缓缓搓着衣摆,半晌后,才像是下了老大决心地道:“那我少喝些?”
    徐行之揉了揉被雨气润得微微发痒的鼻子,摊出手来:“师父把酒壶给我。”
    清静君:“……”
    徐行之:“先戒您两个时辰酒,试试看。”
    清静君仔细想了想,为了山中账面考虑,才极肉痛地把自己随身的小玉壶交了出去。
    徐行之一把把玉壶塞进怀中,又接过他手中的伞:“师父,咱们爷俩散散步去?”
    清静君盯着他的胸口:“嗯。”
    ……目光像极了贪馋的小狗,很明显是在后悔刚才把酒壶交过来时没能多喝上一口。
    徐行之忍笑,站起身来,轻松地跺了跺脚。
    清静君正打算起来,右脚方一挨地,他脸色便变了:“行之,腿麻……”
    徐行之,用脖子夹住伞,一把抄起他的右小腿,用右手发力掐摁着他足后的筋络,很快,清静君僵硬的脚腕才放松下来。
    活动两下踝腕后,清静君扶着竹栏站起,眉心却又微微皱起,手指抵住腰后,将紧窄的腰胯稍稍往前送了送。
    徐行之好笑道:“师父,您近来怎么了?经脉不疏通,成日里又昏昏沉沉的。看来的确是该戒酒了。”
    清静君这时候倒拒绝得飞快:“不要。”
    徐行之一哂。
    他揣着清静君的酒壶,撑着清静君的伞,与清静君在寅时三刻的风陵山闲逛,腕上的六角铃铛泠泠作响,洒下了一路清亮的铃音。
    行出百十步后,清静君才在铃音声中问道:“行之,你还戴着这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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