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摆一摆那崭崭如新的银色手铃:“这是您在收徒典仪上亲手给我戴上的。我还能给扔了?”
    清静君道:“一样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已。如果你不喜欢,便去了吧。”
    徐行之笑道:“刚开始的时候,这玩意儿在我身上叮叮当当的,还觉得怪不对劲的,但戴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就这么戴着吧。”
    清静君仿佛也只是偶然想起这事,随口一提罢了,接下来他没再提起关于铃铛的事儿,徐行之很快将此事抛却在了脑后。
    二人又走了一段,本来稍减的雨势又大了起来,他们两人只好找了一处初荷新上的小亭子避雨。
    徐行之与清静君在雨气弥漫的亭中石桌前坐下。
    坐定后,前者将怀中玉壶掏出,惹得清静君眼睛一亮。
    徐行之又把“闲笔”取出,化为一套酒具,取了其中两只酒杯,用玉壶斟了满满两杯酒。
    他举起其中一杯:“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清静君微微笑开了,伸手去拿另一只酒杯,却被徐行之用重新变化出来的折扇压住了手背:“师父,两个时辰。”
    “可,两杯……”
    “我喝一杯看一杯不成啊。”
    清静君把两只手压在石桌边缘,故技重施:“……行之。”
    “不顶用啊。”徐行之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师父,我可不是师叔。”
    清静君向来性情温软,也不生气,满目宠溺地望着眼前胆敢跟他油嘴花腔的青年,尽力转开心思,不再去想那酒香,只专心侧耳听着外头传来的雨声。
    一只广府君豢养的水鸟从荷香摇曳的池上掠过,嘴侧沾了一丝桃花红。它仰起颈子,欢快地鸣叫一声,又振翅飞去,惹得那一页清荷摇动不止。
    徐行之忙了多日,难得有了这么一段闲暇时光,自是好好享受了一番。
    但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又继续回了自己殿中,任劳任怨地继续忙碌去也。
    好在五日过得快得很,天榜之比很快便到了。
    从清早开始,徐行之便以风陵山首徒的身份前去迎接四门君长。四门及其他仙派的弟子陆陆续续都来了,一群群地聚集在青竹殿前的圆形广场之上。
    天上微雨细细,徐行之穿着风陵山重要典仪时才穿的礼服,外袍被润湿了薄薄的一层,好在衣裳偏厚,也不至于寒着身体。
    待各门君长先后在广场前搭建好的高台之上落座,广府君便宣布本次天榜之比于今日开始,二十日后方止。
    一切流程与徐行之事先核对过数遍的内容全然无异。然而,广府君突然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在各家弟子天榜之比开始前,上届天榜之比魁首徐行之,将与风陵山主清静君进行切磋。比赛结果不计入最后总比成绩。”
    高台之下,四门首徒在弟子队伍的最前方并肩而立。
    闻言,徐行之眉头一挑。
    周北南乐了:“哟,师父揍徒弟,这个热闹。”
    徐行之面不改色,左脚一抬,准确踩在了周北南脚背上。
    周北南疼得身子一歪,好容易才稳住没跌倒。
    碍于此刻正在典仪进行之时,周北南强忍住了跟徐行之撸起袖子干一架的冲动。
    在徐行之右手边的温雪尘道:“北南,别高兴太早。按清静君的秉性,定然会让着行之的,不会叫行之当众丢人。”
    站在温雪尘身侧的曲驰伸出手,表示赞同温雪尘的判断。
    温雪尘自然地与他碰了一下拳。
    徐行之自言自语道:“……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流程啊。”
    台上的清静君亦是有些迷茫,待广府君退回他身侧时,他轻声问:“溪云,有这样的安排,你该提前告知于我才是。”
    广府君眉心微皱,纳罕地回答道:“师兄,此事分明是你昨夜唤我至青竹殿,亲口向我交代的。”
    清静君:“……嗯?”
    广府君道:“您说,让行之这样元婴级别的弟子参加天榜之比,必是要对他加以限制,不准他动用元婴级别的灵压,压制其他弟子。但这样一来,比赛便失之趣味,不如安排一场您与他的比试,既能舒展筋骨,也能叫弟子们一睹行之真正的实力,让他将来能够以实力服众,两全其美。”
    说到此处,广府君亦觉得有些好笑。
    师兄这些年来不涉俗务,偶尔正经地插手一回派中事务,自己反倒不适应了。
    谁料想,在他悉数作答之后,清静君仍是一副惑色:“……是吗?”
    广府君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道:“师兄,你昨夜不会是吃醉了酒才与我交代了这件事吧?”
    清静君摸一摸唇畔,无辜道:“说起来,我昨夜的确是吃了些酒……”
    广府君:“……”
    在宣礼典仪散去、各风陵外门弟子着手搭建擂台时,徐行之找上了广府君:“师叔,之前没说过有这一茬啊。”
    广府君叹了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交代了一番。
    徐行之明白过来,也没怎么上心:“师叔,事已至此,宣布也宣布了,您不必挂心,弟子上场走一圈便是。风陵山自家人切磋,是输是赢,都不丢人。”
    广府君冷淡道:“你倒是赢得了。”
    徐行之一乐:“赢不赢得了,弟子说了肯定不算啊,还是得看师父。”
    说实在的,徐行之并未把此次比赛的输赢放在心上。
    与清静君比试是不计入最后总比成绩的,也不会耽误他最终的计划。
    只是那小兔崽子说不回来还真不回来,这么些天了,亏得他能忍住,只言片语都没往回递送,惹得徐行之心里还怪想念的。
    想着孟重光,他取了“闲笔”,化为一柄他惯常使用的鱼肠剑,垂悬于腰际,早早登上了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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