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们之间的势力相互倾轧,彼此内耗,又不知道多少人相互之间斗红了眼。
    可到底,这从天而降的会试总裁官的名头一下被个老不死李光地,盖在了张廷玉的脑门上,气煞无数人啊!
    李光地说的肯定就是皇帝想的!
    这个张廷玉默默站在一旁有几天了?
    有几天了?
    乡试主考官没了他,又听说他夫人得了皇帝的厌恶,以为他起不来了,连这样大的朝会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说一句话。
    谁想到?
    谁想到啊!
    人家不是不说话,人家扮猪吃虎呢!
    跟看耍猴儿一样看着咱们蹦跶了几天呢!
    欺人太甚,张廷玉李光地,一老一小,欺人太甚哪!
    今儿不知多少同僚要吐血,张廷玉琢磨着准备几斤猪肝,给诸位同僚府上送去?
    第一六七章 将计就计
    今年又是会试之年,张府倒是出了几件喜事。
    去年年底张廷瑑娶了举人彭维新的幼妹彭冰莹,总算是有了家室,也成了童生,只是还没成秀才。
    现在什么事情都多,张廷瑑这边却是已经准备着明年回桐城老家真正地参加科举,像是他几个兄长一样。
    另一件喜事,则是张廷璐回来了。
    他回来,似乎只是随性又游览到了京城,索性直接递了帖子拜府进门。
    门房瞧着满面风霜的张廷璐,老觉得哪里眼熟,拿过名帖就左瞅啊右瞅,还以为不过是个穷秀才,来府上打秋风的。每年都有混得不好的文人们拿着名帖拜上一些人家,给人家写写诗,问了主人家的名字就给你写一首诗,写完了主人家就要招待童生秀才或是举人吃饭,还要送上一笔盘缠……
    门房对这一类人向来都是深恶痛绝,可偏偏自家二爷乐得散财,每每遇见都好生招待,倒是也广结了不少善缘。
    现在门房看着,只念叨了一句:“张……张……”
    张……
    张廷璐?!
    “三、三三三三……”
    门房结结巴巴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一匹瘦马一身墨青色长袍的张廷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两眼湿润了。
    “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整个张府立刻显得兵荒马乱了起来,无数人奔走相告,离家这许多年,换过不少的丫鬟小厮,还有人不认得张廷璐。
    不过张府有四位爷,三爷还是胖哥儿小时候走的,这会儿忽然之间回来,真是让无数人惊喜不已。
    张廷玉今年又授了顺天会试的总裁官,可谓是春风得意,人一利落起来,好事就跟着来。
    如今四弟娶了位娇娘,三弟也游方归来,张府也总算是变得热闹了起来。
    接到消息的时候,张廷玉还在屋里写字,听见消息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怔然了半晌,才一下起身来,走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几步快走出了书房门,张廷玉刚刚到中庭就已经看见张廷璐了,兄弟两个拍了拍肩膀,这几年有再大的过去仇怨也当消减干净了。
    出门过好几年的张廷璐整个人都成熟了下来,再也没有往年轻狂模样。
    那边知道消息的顾怀袖已经给兄弟两个备了一桌酒菜,端到了二爷这边的厅中,让兄弟两个好好尽兴聊了一阵。
    张廷玉现在也苦于张家兄弟还没几个扶上来,如今张英没在朝堂之中,张廷玉虽能凭借一己之力撑着,外面有李光地等人提携,还有他父亲的故友,可终究不如自家的兄弟。
    张廷璐也是才学过人之辈,只是一直游方在外不曾入仕,早年曾有秀才功名,可因为他游方不参加每年几次的考学,秀才功名也没了。
    这一回回来,总该要定下来了。
    张廷玉已过而立,说话沉稳难言:“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如今总算是倦鸟归巢,往昔的事情该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父亲在桐城,咱们家里在朝中就我一个,如今你回来不如明年参加科举吧。”
    张廷璐的确是累了,不过这两年走南闯北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血脉亲情拴着,又能远到哪里去?
    他看着张廷玉,只觉得现在的张廷玉比当年的大哥还要沉稳,甚至是有更深重的心机。
    纵使因为吴氏之事,而使兄弟之间有嫌隙,现在却都消失了。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
    张廷璐想着,只举杯道:“这些年游方在外,是弟弟任性,府里这几年全靠二哥撑着,二哥辛苦。”
    张廷玉倒是很少听见这句话,如今二房独挑大梁,张廷玉在朝中一个人走得战战兢兢的时候,从来不会对顾怀袖说。尽管他有本事,可真正能信任的人也就是自己一个,走得再远再高,都有一种不胜寒的感觉。
    张家一门荣辱,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如今宦海沉浮,一半为着自己,一半为着张家。
    想来也是些沉重的事情,他也举杯,与张廷璐一碰:“现在你回来了,也该把我这担子给分一些走了,四弟也已经成家,如今弟弟都在府里了,我心里一下就安定了……”
    “我回来之前,曾往桐城看过父亲,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要我带给二哥。”
    说着,张廷璐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张廷玉。
    抬手接过信封,就坐在桌边拆开,张廷玉看了信,却有些说不出话来:“……父亲近来,身子骨还好吧?”
    信上仅有寥寥数言:君子中庸,廷玉吾儿,十年不晚。
    这意思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兴许只有张廷玉才明白。
    去年皇上南巡,张英奉旨在江宁接驾,父子二人曾于康熙彻夜长谈,而后是张英与张廷玉详谈。
    世上之事,往往是想的没成,不曾想过的便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对张廷玉,张英兴许也是这样以为的吧?
    除了吴氏之事上有失偏颇公正,张英对四个儿子的教育,几乎一样,可他们长成了不同的样子,有了不同的性子,也不是张英能控制。他对老大张廷瓒寄予了厚望,谁料想一朝行差踏错,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廷瓒下了他短暂一生的“围杀之局”,最后困住的又是谁呢?
    那就是张廷玉对顾怀袖说过的,他一直没学会的围杀一招。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懂,兴许只有张廷玉一个人知道。
    不管懂是不懂,张廷玉从不用这一招“围杀”罢了。
    张廷瓒围杀的,乃是他自己。
    如今看着这信上的几个字,张廷玉只觉往事似水流年,未道已暗中偷换,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张廷璐道:“看着父亲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只是娘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不过父亲每日陪着她去龙眠山上采茶……父亲说,往年没有高官厚禄的时候,就看着娘每日去采茶,回来做成自家的小兰花,现在日子却是很悠闲的。娘也跟往日不一样了,她开心得很。今次回来,特奉了父亲的意思,将家里炒的茶也给二哥带了一罐,是父亲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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