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前,也是像这样一个神清气爽的早上。
    一声破空的急刹,打破了这条街上的宁静。
    那个时候,他就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带着浑身的酒气,直接两脚踹开门,不由分说地冲上楼。
    他以为会在别墅里,发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以为会在楼上的房间里,抓到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然……
    除了端坐书房内,不慌不忙收了钢笔的妻子。
    他什么也没发现。
    “你……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跑回来这儿?”他显得有点心虚,可依然色厉内荏地冲上前问。
    美丽的妻子,依旧恬淡的像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我只是想让你冷静冷静,不要被炉火蒙蔽了你的理智和双眼。”
    “炉火?你说是我的炉火?”他暴跳如雷,“你怎么不说,从我们结婚以来,那男人就像个幽灵,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你敢说,昨天晚上,不是他打来的电话吗?”
    “可我压根就没接……”
    “那他为什么还不死心,为什么这么自不量力。你心里是不是还一直想着他,你是不是暗中还和他有来往……”
    “行了。正闳,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是恋人,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像一对兄妹一样,不可抹杀。”
    “可难道不是我先认识你的吗?如果当初你不爱我,你不想嫁给我,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你父母,你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给我个痛快。”
    “是。”她站了起来,倚在窗前说:“我明白,是我的软弱,我的彷徨,不但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你……”
    说着, 她朝书桌的方向瞟了眼,“所以,我刚才已经做下决定,给我自己,以及我们三人之间一个了断。”
    “了断?什么了断?”妻子的这句话,让他陡然睁大眼,卸下了心里的防线。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紧紧地拥住对方。
    嗓音里,除了浓浓情欲,还带着无限的懊悔:“佩芝,我收回昨天说的话,我收回刚才说过的所有话。你别走,告诉我,你哪儿也不会去。你愿意留下来,永远留在我身边……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的……”
    如果,那天早上,他在这别墅里,看到的是另一番光景,捕捉到的不是妻子孤独的身影,也许从那以后,他对这段卑微的感情和婚姻,都会彻底的死心。
    可……
    此时,舒蔻看着坚持和她一起上楼来的许父,神思恍惚,目光涣散,遂说,“除夕的诊断报告应该就在书房里,您要也一起进去坐坐吗?”
    “不了。”许父一口回绝,不想进去再徒增烦恼,“我能一个人四处走走吗?”
    “当然。”
    望着他踉踉跄跄,朝走廊深处走去的背影,舒蔻突然有点后悔,不该答应让他一起上楼来。
    书房门上的密码锁,为了搬家,已被络腮胡子直接卸了下来。
    所以,舒蔻在书桌的抽屉里,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除此以外,她还看到……
    上次婚礼时,和父派人送来的那只心形的首饰盒。
    对了!
    她眼前一亮,也许她可以把……
    她脑子里的想法还没形成,呯咚,从卧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伴随着两个孩子被吓坏的哭声。
    舒蔻的心一揪。
    她马上丢下手里的东西,毫不犹豫地跑过去。
    只见,初一和除夕就站在卧室的大床前。
    床上和地毯上,到处散落着他们还未曾搬走的玩具。
    但此时,他们一个咧着嘴巴,哇哇大哭,一个夹紧肩头,畏惧的低声抽噎。
    那幅原本挂在墙上的许母的肖像画,重重地砸在地上,就在脸色铁青的许父脚边。
    画,显然是被他一怒之下,从墙上扯下来的。
    “这……”舒蔻连忙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把这幅画挂在这儿的?”许父两眼喷火地问。
    “我……我不知道。应该是攸恒吧!”舒蔻结结巴巴地答,“我从第一次来这儿,就看见它挂在这里了。”
    “那他知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许父恶狠狠地又问。
    望着被摔出一大条裂缝的画框,舒蔻困惑摇了摇头。
    “别让我在这幢房子里,再见到这幅画!”他深恶痛绝的丢下这一句,尔后,走出卧室。
    “等……等等!”舒蔻顾不上安抚两个孩子,追了出来,“这幅画……是出自和展生的笔下吧!”
    许父的背部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舒蔻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曾听monson和说过,他父亲过去的事,说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画家。可我想,这一点,攸恒应该不知道。”她不希望这幅画,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误会。
    “为什么,为什么……”许父突然茫然又颓丧地抹了把脸,就像被一段段唤醒的记忆和心魔,纠缠得无法呼吸,“我只想要一句话,当初我是想要一句她愿意留下来,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为什么她却从来……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舒蔻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哪段回忆,却似乎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谁说攸恒母亲没有明确过要留在许家,留在您的身边!”舒蔻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书房,取出那只心形的首饰盒,郑重其事地递过来。
    “这……”许父不用打开,只瞟了眼盒子上的黑色缎面,马上就明白,“这不是佩芝生前的东西吗?”
    “嗯。”舒蔻点头,“里面有一张明信片,是攸恒母亲当年写给和展生的。”
    许父用颤微微的手接下,打开盒子,盯着那张泛黄的明信片,只默念了一遍,只一遍,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难道,这……这就是那天早上,她说的了断…… ”他嗫嚅着。
    舒蔻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把一条手帕轻轻塞进他手里。
    “我……看我都干了些什么呀……”许父追悔莫及地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擦一下他脸上的热泪。
    “好呀!”一个女人炉火中烧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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