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奥斯卡·王尔德
    “伯爵大人, 这是今天的报纸。”
    王尔德斜靠在沙发上, 无意识地用手抹了一下右眼。他接过侍者递上的报纸, 一边下意识地眯了咪左眼,整个房间的光线立即黯淡下来,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模糊成一团。他张开了左眼, 一切又立刻恢复正常。
    “好的, 再给我来一杯波尔多。”他一边说着,一边跳过了头版,直接找到了他感兴趣的标题:艺术之殇——一部有毒的歌剧。
    一丝怀念的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他轻轻转了转脖颈, 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默读起来。
    “日前在伦敦牛津大学首演的《道林格雷的肖像》引起了一片哗然。这部由学生编写, 弹奏, 演出的歌剧以其令人惊骇的大胆震撼了观众。剧中充斥的死亡和物欲让人感到深深的不适,完全违背了道德和教义,这是一部不道德的歌剧, 一部可怕的歌剧, 一部有毒的歌剧。虽然其因其怪诞和诡异在艺术界声名鹊起, 但是我依然必须给予忠告:这是一部必须禁演的歌剧,任何观看它的年轻人都会受其毒害……”
    在这条新闻下的页脚还有一个小栏目, 写着“《但丁的复兴》,罗塞蒂下月将于佛罗伦萨办展。”
    每到这样的时刻,王尔德都会生起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叹。虽然他的情况已经经历了如此大的变化, 但是周围发生的这些事情, 这些人的反应, 还是和上辈子并无不同。
    因为《道林格雷的肖像》的出版,上一世的王尔德几乎达到了他‘恶名昭著’的巅峰,当然是在那一场愚蠢的庭审之前。伦敦每一个能够发出声音的评论家都跳了出来,不断地在同样的涵义上堆砌辞藻,不把这本来自撒旦的作品拖回地狱誓不罢休。
    在媒体如潮的恶评中,《道林格雷的肖像》艰难地存活下来,成为了他一生中的唯一一本小说。这部刚开始只是报纸连载作品的小说,让他的名字被许多人记住了——以‘immoral’为前缀。他在圣三一学院的老师甚至否认他曾是自己的学生。
    现在侧身回顾,那些笑骂都融在醇厚回甘的波尔多酒里。他从不在乎那些职责,沸沸扬扬的声讨让他自鸣得意,但是这本书完稿之时,确实是他踏入致命的那一步之时。
    那一年,他认识了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
    “大人,夫人请您过去。”他的贴身男仆史哲姆接住了飘下来的报纸,恭谨地说道。
    继卡特伯爵大人进入国民议会以来,其他议员们就很少能在会议上注意到他的身影。只有当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时,才会在门口惊讶地说一句:“哦,你在啊?”“哦,您也来啦?”
    众所周知,上一任卡特大人十分地耽于享乐,一生的成就在于他用过的酒杯和吻过的女人。但即使如此,那一位卡特伯爵在会议中也不是毫无立场的。哪怕他今天倒向右翼,明天倒向左翼,他至少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但是这一位新的卡特大人呢?他像一个被做坏了的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可以整整几个小时都一言不发,曾有一位议员提出了一个对卡特家族不利的提案,然后憋着一口气等他回击,然而这口气憋得议员先生差一点就窒息了,卡特伯爵依然什么也没有表态。
    在接待过来自各方的访客之后,卡特夫人觉得必须要和自己的儿子谈一谈了。
    “里奥,来,坐到这儿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即使是冬季也有着淡淡的温暖。
    “母亲。”王尔德走上了露台,坐在卡特夫人对面。
    “今天的天气真好,正适合出来走走。我听说你已经几天没出过院子了。”卡特夫人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微笑道:“是不是感冒还没有好?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再从德国请医生过来。”
    “我已经全好了。”王尔德说道。
    “年轻人还是要多出来走走,以前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出去吗?那位……希瑟夫人?”
    “母亲,希瑟夫人已经搬进凡尔赛宫了。”
    “也对,那么,那位夏尼子爵夫人怎么样呢?或者去巴黎大剧院?你不是挺喜欢去看歌剧的吗?”
    王尔德看着她带着笑意,却暗暗紧绷的神情,开口说道:“今晚巴黎大剧院就要上演一出新的歌剧,母亲要和我一起去吗?”
    “好呀,我也很久没去过那里了。”卡特夫人马上应道:“不过只有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闷?为何不再邀请些同龄人呢?比如上次来过沙龙的维杰利子爵?”
    “那就邀请一些吧。”王尔德说道。
    “里奥,”卡特夫人收敛了笑容,整个人微微前倾,右手伸出覆盖了他放在桌面上的左手。
    “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从圣诞节开始你就闷闷不乐的?”
    看着面前的贵妇人,王尔德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把《道林格雷的肖像》剧本交给魅影之后,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发生。这部戏会在公演中声名鹊起,奥斯卡王尔德的名字会为世人所知。他得到了他应得的名望,这部虽然说不上鸿篇巨著,但是也走在时代的前锋的作品,依然是他王尔德的。
    但是在牛津大学的舞台上,在成百上千的观众面前谢幕的是谁呢?接受如雷一般的喝彩,和潮水般谩骂的又是谁呢?
    那个人年轻,俊美,才华横溢,他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向他前世一样夸夸其谈,只要走上舞台,就自然会是全场的中心。
    公演的那一晚,他在又一场大型派对之中,不断地回想此刻和自己打招呼的到底是哪一家的第几个儿子,用扇子示意他邀舞的又是谁的姐妹。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深深的迷惑。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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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巴黎的街道已经迎来了春天。在一场严寒和暴雪之后,阴沉的天空阳光乍现,带着淡淡的金红色的阳光,毫无预兆地笼罩了整个城市。在那些美丽的,由大理石装饰的宅邸中,房顶上,雕像上,一尘不染的车道两边树木和灌木丛的枝桠上,积雪晶莹剔透地闪着光;而在肮脏的小巷子里,满地渗了污泥积水的雪化得很快,变成了带一块块薄冰的颜色浑浊的水。穿着和它同色的衣服的孩子们把薄冰握在手中,大声地笑闹追打。
    “哥哥,你看那辆车!”一个头发结成一缕一缕的小女孩藏身在楼房的阴影之中,向外面的大道望去:“连马都带着金子呢!”
    另一个年岁稍长的男孩走到她身后,一手拉住女孩的胳膊,防止她突然跑出去。确实,不管是车夫还是后面站着的两个男仆,在阳光下都光鲜亮丽,神气极了。车前的四匹白马几乎没有一点杂色,笼头上除了黄金,还有蓝色,红色和绿色的宝石。这样一辆马车,即使是‘住’在这一带的他们,也是不常见的。
    “嘘,”他对妹妹说道,同时猛力地一拉她的肩膀,把她拽回了小巷中。
    车轱辘滚过的声音接连不断,显然经过的不只是一辆马车。穿着齐整的巡捕站在大道两边,圆筒形的帽子被雪浸湿了。
    如果这对兄妹认识马车上的徽记,他们就能知道刚刚过去的正是法国未来的国王陛下,亨利亲王的马车。而紧随其后的菲利普亲王的马车上,也有着皇家徽章。
    “我早就说过要给霍斯多做几套衣服,”马车上,卡斯德伊伯爵夫人不耐烦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竟然连条得体的裙子都没有!”
    “上个月裁缝不是刚来过吗?我还记得那几条裙子,淡绿色的那条,霍斯穿着不是很美吗?”卡斯德伊伯爵问道。
    “那条裙子上镶嵌太多的珍珠了。男人总是这么大意,你难道不知道梯也尔夫人最喜欢穿戴珍珠吗?我可不想冒犯今天的主人家。”
    “亲爱的,这个季度光是给女儿们做衣服,我就给了你八千法郎啦!”
    “没错,但是伯爵大人,您上个星期送给那个芭蕾舞女演员的钻石项链就不只这个数吧,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但不能亏了女儿们——”
    这时,伯爵用一声惊呼错开了妻子的话头:“等等,那是谁?”
    “什么是谁?”伯爵夫人不耐烦地从窗口望出去,不由也是一愣。
    在已经清街,空荡荡的大道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行走。他带着一顶充满复古风格的翻檐帽,一头半长的卷发在帽子下披散下来,遮住了侧脸。高领的天鹅绒长袍在腰身处收紧,显出不同常人的宽肩细腰来。而长跑下露出的不是裤腿,而是一段黑色的丝袜,收进了做工精良的窄皮靴中。
    路边的巡捕纷纷用诧异的眼神追随着这个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否应当上前阻止。这个人虽然衣着古怪,但是他的身上那种理所当然的气质,让他们感觉他也许是一位贵族。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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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新年期间多了几个新读者,非常高兴。
    王尔德的性格是比较哗众取宠的,所以对于身份转换,他会比魅影更难适应。
    to love oneself is the beginning of a lifelong romance.——oscar wilde
    今天是元宵节,祝所有等待更新的读者元宵节快乐!某蓝今天吃了花生汤圆,很好吃。
    今年元夜时,不见去年人。人生可能就是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告别,这一刻且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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