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高大的黑影,飞快地隐入了夜色中
    在这更深人静的古城长沙,该睡而未睡的人除了武圣强、沈惠民、符品仁、彭金山、杜瓦尔等公安民警,还有另一类人,他们也顾不上休息,通宵忙碌着,未曾合眼。
    长沙火车南站。向东南居委会。莫老板一家刚刚安睡,忽听一阵节奏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全家人的心不禁为之一紧。莫老板还没有完全清醒,仍处在昏昏迷迷的状态中。莫妻推了他一下,他翻了一个身,没有任何表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儿子还没从惊恐中走出来,正在做噩梦,突然被敲门声惊醒,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母亲。此刻,对于平时不主持家政大事的莫妻来说,已无法回避地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咚咚咚!”
    敲门声又不紧不慢地响起。莫妻搂紧儿子,轻声说:“有妈妈在,莫怕。”儿子钻进她怀里,身子颤抖得越厉害。她朝门外问道:“谁呀?”
    门外低声回答:“这里是莫老板的家吗?”
    室内回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听说莫老板的摩托车被人偷走了,追回来了吗?”
    室内:“你是谁?”
    门外:“我也是被偷了一辆摩托车的人。我想找回我的摩托车,不晓得偷摩托车的人被抓到没有?”
    室内:“抓到了。”
    门外:“被抓的人送到哪里去了?你能告诉我吗?”
    室内:“当然是公安局呀!这还用得着问吗?”
    门外:“我是问被公安局的哪个部门带走了?”
    室内:“蓝天公安分局刑警大队。”
    迷迷糊糊的莫老板听到妻子与人对话,半醒半醉地问了一句:“你在和谁说话呀?”
    妻子低声说:“不知道是谁?”
    莫老板好像一下清醒了许多,他说:“你连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怎么能随便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给他呢?!”
    妻子说:“这有什么关系?”
    莫老板说:“你这就不懂。他要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呢?”
    妻子说:“是别有用心的人怎么样?他还能把余非英从公安局抢出来不成?”
    莫老板说:“他会给公安局出难题嘛!”
    莫妻这才引起了警觉,她想打开门看看,但又十分害怕,担心门外与她对话的是坏人,如果开了门,就会引狼入室。不看个明白她又心有不甘。她欲下床,又磨蹭着没有下床。她用肘碰了碰丈夫的身子,问道:“你说能开门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吗?”
    没想到他们的儿子这时显示出了男子汉的气魄,敏捷地跳下床,从厨房里操起一把菜刀,大胆地对妈妈说:“妈!开门就开门,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坏人,我不等他进门,一刀就砍了他。”
    莫妻叮嘱:“你要小心,千万莫把好人当坏人砍了,那会要抵命的啦!”
    儿子说:“好人坏人我一看就晓得,我不会砍好人。快开门吧!”
    莫妻这才赶紧下床,走向门口。
    儿子握刀,紧跟在妈妈的身后,虽然手有点颤抖,呼吸明显加粗,但胸脯始终挺得很高。
    莫妻伸出耳朵,贴紧门板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拉开门,探头朝外看了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飞快地隐入了夜色中。她浑身一阵战栗,赶紧把门关严。
    儿子问:“妈妈!有人吗?”
    莫妻回答:“有人。走了。”
    莫老板叹息了一声,对妻子叮嘱:“以后凡是有人打听案子的事,你都要高度保密。”
    莫妻回答:“我会保密的,你放心吧!”
    莫老板对儿子说:“你明天大清早就要去上学,赶快睡吧!免得明天早晨起不来。”
    儿子一边答应着“好”,一边将菜刀送回厨房。他回到父母亲身边,对着父亲问道:“别人家里被盗了,被抢了,上电视、上广播,公布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发动全社会帮助寻找犯罪嫌疑人。我们家里被抢了却与别人不同,不但不宣传,而且还要保密。这是为什么呀?”
    莫妻附和道:“是呀!我也不明白。”
    莫老板对妻儿的提问好像根本没听到,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莫妻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她想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地方……
    这时,碧莲河餐馆服务员柳知春关掉了大堂里的最后一盏电灯,整个大堂黑糊糊的。她心里发怵,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袭击全身。平时她也是这样关灯,面临的也是这样的情景,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一种收获感、成就感、轻松感。一天工作下来,硕果累累,顾客高兴,老板满意,她自己也获得了劳动的愉悦和可观的报酬,希望明天的生意更红火。她一路小跑着回房间休息,睡前还要与姐妹们嬉笑耍闹一阵。今天则大不相同。她面前的大堂和整个碧莲河餐馆,似乎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气氛笼罩着。自老板柳成行在未宣布任何原因的前提下,突然间带着柳维思等5名同事离去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渐渐变得不是滋味起来。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从柳成行当时的面部表情判断,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独自守着大堂,感到责任格外重。她小心翼翼地上菜、酙茶、酌酒,为客人们服务,生怕有什么闪失,惹得客人不高兴。她谨慎细致地收款、找零、开票,防止出现差错,避免给老板、给客人造成损失。夜深了,她终于圆满地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没有出现任何闪失。她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关上大门,关掉大堂电灯。接下来,她要去里间,向与她一样被老板柳成行留下来管理店子的两位堂伯伯了解她想知道的情况。
    柳知春站在黑糊糊的大堂里,听见屋外哗哗啦啦的雨声,浑身毛发竖立。她差点发出惊叫。她伸出双手摸索着,急急惶惶地朝里间走去。她边走边喊:“海伯伯!季伯伯!你俩还没睡吧!我有话要问。”
    说书艺人柳四海、厨师柳四季刚回到各自的房间,内心都有一种空虚、茫然的感觉。身体很困倦,想睡,但精神上绷着一根弦,无法安睡。他俩都被柳成行蒙在鼓里,不知道他带了柳维思等5个人风急火急地去干什么。但有一点是明白的,深更半夜,风雨交加,不是大事,不会出门。兄弟俩互不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关灯睡觉,静坐在各自的房间里,盼望柳成行一行平安归来。
    这时,他俩听到服务员柳知春的喊声,都出来答应:“春姑娘!你有什么事呀?”不等柳知春答话,一阵“咚咚咚”的紧急敲门声响起,随之从大门外传来呼叫:“柳老板!柳老板!”
    柳四海、柳四季兄弟已经同时来到了柳知春面前,他们相互没有说什么,都把眼光投向大门那边。
    呼叫声仍在继续:“柳老板!柳老板!”
    柳四海、柳四季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兄弟俩没有惊慌。他俩一边朝大堂走去,一边回答:“请问是哪个呀?”
    门外回答:“我!”
    柳四海问:“你是哪个?我还没听出声音咧!”
    门外回答:“你一开口,我就听出你是唱汉寿渔鼓的。快开门啰!”
    柳四海说:“不错,我是唱汉寿渔鼓的。这深更半夜的,你要我开门干什么啰?”
    门外回答:“照顾你们店子里的生意啦!我有几个朋友今晚来了兴趣,要在你们店子里一边喝酒,一边听你唱汉寿渔鼓。你快开门吧!”
    柳四季上前应答:“实在对不起,昨天进的菜全部用完了,眼下店子里连一根大蒜都没有了。”
    门外说:“你先开门吧!开门了一切都好说。有几颗花生米,一盆辣椒萝卜,就可以下酒了。”
    柳知春说:“花生米、辣椒萝卜都吃完了,任何下酒的菜都没有了。实在对不起。”
    门外吓唬道:“你这个女孩怎么能这样说话咧!一点礼貌都不讲。顾客是你的上帝,你一句话就把顾客拒之千里。这对你们今后的生意有影响嘛!别啰唆了,快开门。”
    柳四海说:“这位大哥请原谅。今天我们店子里的确是特殊情况,所有能吃的东西全吃光了。”
    门外说:“我跟你们这帮打工的讲不清楚。我要找你们的老板柳成行,你要他出来与我说话。”
    柳四海说:“不凑巧的事都赶在一起了,柳老板今晚不在店子里。”
    门外问道:“他去了哪里?”
    柳四季说:“俺是打工的。老板去哪里,不会跟俺讲。”
    门外说:“你们不肯开门是什么意思?害怕我是坏人,上门打劫呀!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老乡,在省公安厅工作。我与沈惠民是铁哥们!沈惠民曾经跟我打过招呼,要我平时多关照碧莲河餐馆。如今有心照顾你们店子的生意,让你们赚一笔,你们几个别不识好歹。快开门啰!”
    柳四海说:“听这位大哥说话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就应该通情达理。店子里能吃的东西全没有了,就是给你开了门还不是枉然。”
    门外说:“我们不吃东西,也不喝酒,就听你唱汉寿渔鼓。这总可以吧!”
    柳四海问道:“大哥你当真要听我唱汉寿渔鼓是啵?”
    门外回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跟你讲假话不成啦!快点开门啰!”
    门外的人越是催着要开门,柳四海他们三个人就越加不敢开门。柳老板和几个年轻力壮的人都不在,万一来者不善,后果不堪设想。这门千万开不得。
    柳四海说:“我跟大哥打个商量。你真的要听我唱汉寿渔鼓,我就在里边唱,你就在外边听。为了不吵醒上下左右邻舍的人睡觉。我在里面轻轻地唱,你在外面静静地听。要得啵?!”
    门外回答:“要得。不过我有个条件。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最大的本事是即兴演唱。我给你说个故事的开头,你给我接着往下唱,要唱出故事的结尾。你唱的我满意,我付给你1000元;你唱的我不满意,我分文不给。你敢不敢答应?”
    柳四海说:“这个好说。我唱的你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我都分文不取,目的是不要扫了大哥的兴。大哥你就给故事开个头吧!”
    门外说:“你仔细听好。长沙城上空正下着细雨,沈惠民骑了一辆摩托车从东往西行驶。突然看见他前面的一辆摩托车撞倒了一个人,这个撞人的摩托车手名叫余非英,她为了躲避赔偿,扔下摩托车,搭乘一辆出租车逃跑。沈惠民对此极为不满,骑摩托车紧追不舍。欲知结果如何,且听你细细道来。”
    柳四海听着门外说话的同时,早已习惯性地将他的演唱打击乐器渔鼓捧在了怀里,精神上作好了演唱的准备。他边听,边抚摸心爱的渔鼓。这一件能发出抑扬顿挫、铿锵激越之音的乐器,不是城里买来的,更不是国外进口的,是他用南竹、蛇皮亲手制作的,俗称渔鼓。鼓身长两尺,鼓口海碗粗,两端鼓口用蛇皮包裹,与鼓身融为一体,天衣无缝。柳四海为了制作这个渔鼓,整整花了十五年的心血。先是制作鼓身的南竹,竹龄长了不行,竹龄短了不行,必须恰好十年竹龄。山里的南竹不行,水乡的南竹不行,必须是黄黏土里长出的南竹。这种特殊的黄黏土,只有西洞庭湖畔的老渡口才有。为此,柳四海从几十里远的老渡口采来几十船黄黏土,在自家屋后,紧临春柳湖的园子里劈出几十平方米的一块地,种上几十株南竹,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精心培育,十年之后,终于培育出了几棵令他满意,可以制作渔鼓的南竹。他把南竹砍下,置于阴凉干燥处放上半年,确保南竹的韧性,再取中间一段,用桐油浸泡半年。与此同时,他冒着高温酷暑,潜伏芦苇荡里七天七夜,捕捉碗口粗的百花蛇一条,取其背脊正中的皮,乘蛇血未凉时,包裹于鼓口两端。然后用菖蒲艾蒿烧出的青烟渐渐烘干。一件好的渔鼓才算制作完成。要想渔鼓发出的音响悦耳动听,有灵性的传递主人的情感,主人还要将其搂在怀中连续睡三年三个月。柳四海把这件渔鼓视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时刻与它形影不离。此时,他听了屋外男子的话题,轻轻地、有节奏地拍了拍渔鼓,顺势接过话题,不假思索地唱了起来:
    沈惠民驾车快如飞,
    余非英撞倒人逃跑道理亏,
    摩托车追赶出租车,
    正义和法律齐助威。
    纵然追去千万里,
    不达目的誓不回。
    沈惠民心中时刻放着老百姓,
    他一辈子改不了这种犟脾气。
    门外不耐烦地打断了柳四海的唱:“快停!快停!我不是要你夸奖沈惠民,我是要问你沈惠民追赶余非英的结果。”
    柳四海捂着嘴笑了。柳四季、柳知春都朝他竖起了大指拇。
    门外催促道:“照我的意思,接着往下唱。”
    柳四海又拍了拍怀里的渔鼓,唱道:
    公安机关有纪律,
    侦查破案严守秘密。
    沈惠民办案数千起,
    对亲戚朋友从不提及。
    要想从他嘴里掏情报,
    无非熟饭变成米。
    门外连声制止道:“唱些什么玩意儿!都说你即兴演唱的本事大得很,我看算不了什么。你说我该付给你多少报酬?”
    柳四海说:“我先前就说了,你不满意,我分文不取。”
    门外说道:“那好吧!我下次照顾你们碧莲河的生意。”
    柳四海说:“多谢你的关照。”
    脚步声消失在风雨中。
    柳四海抹了一把额头的大汗,他感慨地说:“看来沈惠民遇到了大麻烦!”
    柳知春问道:“海伯伯!柳老板带着柳益高他们几个出去,是不是与这事有关?”
    柳四海说:“你问我,我问谁?”
    柳四季说:“柳老板不让我们知道的事,就不用多想了,想破了脑壳,也未必想得出结果。赶紧睡觉吧!天不亮就要开门营业,只睡得一两个小时了。”
    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更衣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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