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在临安城里飘荡。
    那是一座叫国子监的地方,是曾经临安城里最有文化的地方,吸引着无数学子来此求学,有海量的书籍和无尽的专家教师……而现在,这里只是一座活生生的屠宰场罢了。
    曾经社会地位低下命还不如一条蝼蚁值钱的国家朝廷军队,拿着刀和枪,还有从监军尸体上捡来鞭子用的,将躲在国子监里的太学生、文人驱赶出来,鞭子一声声啪啪的响,轻易抽烂丝绸做的舒服儒袍,类比赶猪,驱赶到宽敞的地方聚在一起,黑压压一片近三千人。被包围的是统一戴着东坡巾的文士,包围的是统一戴着范阳笠的原宋将士,前者用仇恨的眼神四处张望,后者也在用仇恨的眼神扫视着。
    相互仇视着,相互仇视着,相互仇视着……突然,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挺起戟刀健步上前挥了下去,被砍的文士下意识做出横剑抵挡的姿势,可他忘了自己是没有武器的,更未料到来者的刀好快,只觉白光一闪,一颗头颅落下。
    “杀!!!!”
    虎背熊腰汉子的行为仿佛一点水滴在了这滚烫的热油中,油锅立刻沸腾起来!降元宋兵挥舞着兵器砍杀手无寸铁的文士,手无寸铁的文士去抢降元宋兵的兵器,两方扭打在一起,很快演变成降元宋兵单方面的屠杀。
    切开小腹,勾出肠子……
    砍断四肢,一刀一刀寡小丁丁……
    七八个壮汉按倒地上,手指挖出文士的眼珠子把玩……
    一枪搠倒,砍断手指和舌头塞到嘴里……
    残忍?秩序?人性?道理?都他妈见鬼去吧!!
    压抑长达上百年的宋庭武人,今朝报尽十世之仇。
    九世之仇,犹可复也!
    降元宋兵的疯狂,让坐在一旁充当看客的三大营百战老卒不寒而栗。
    面对蒙古铁骑敢死战硬刚的三大营将士,此刻感到了发怵。
    “这帮南蛮子疯了?!!”一个士卒操着山西的方言说道。
    “真疯了,又不是蒙鞑子,杀人不过头点地…………”
    “……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都头冷冷看着,嘴中平淡说道,“不要去拦他们,他们现在谁也不认,敢拦就做好死的准备。”
    语重心长道:“汝等不懂他们的心情,被欺负了上百年,他们中或许就有父辈祖辈是被欺压惨死的……他们是在报仇,只是在报仇而已。”
    有士卒问道:“都头,他们的心情您老是怎么猜到的?”
    都头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摸了把白胡子,平静说道:“俺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俺经历过…………”
    顿了顿,又道:“俺家是在黄淮道的庐州…………”
    说着,瞳孔里浮现伤病而终的父亲,卖身葬父的姐姐,含辛茹苦的母亲,鼻孔看人的提辖老爷…………
    ……
    ……
    哐即一脚,陈宜中的楠木大门被踹开,一队凶神恶煞的兵卒闯进来,拎着刀子四下寻找,可他们失望了,整个宅院空无一人,唯一给他们留下的只有立在院子中间的白幡。
    上书大字——罪臣陈宜中恭迎大元圣天子驾临临安,官家万年。
    什么都没找到的兵卒骂着离开,殊不知陈宜中就在脚底下。
    陈宜中精啊,南宋气数已尽,平日里没少听荤段子的他立刻收敛起来对周蕊徽的淫荡,骨头软软的弯下。
    临安之乱,像陈宜中这样的人死得很少很少,更多的是仍旧留在国子监的那些人。
    就像漂亮国发生的: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一样。
    话中国话的褒义词讲:一将功成万骨枯。
    甭管陈宜中这种人是褒是贬,随着临安城破,宋朝已经是历史了。
    自公元960年赵匡胤黄袍加身,至公元1258年一月元军攻破临安,宋朝前后共历14帝,享国祚298年。
    ————————————
    凤凰山,临安城破元兵立即攻打这里。守备皇城的是高阶的兵将各班直,按理说是宋军中的精锐,如今已经是绣花枕头了,一帮班直怎么抵挡元兵攻击?不说班直人很少,班直愿意为赵官家殉葬吗?
    凤凰山南宋皇城,元军轻易占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南宋皇宫太华丽太贵重了,直接甩出周蕊徽十八条大马路。周蕊徽看在眼里酸在心里,索性很有逼格的走路、重复、自动循环吟着陆游的诗,迈步进丽正门,入崇政殿。
    南宋皇宫的正门为丽正门,丽正门装饰华丽,门为朱红色,缀以金钉,屋顶为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远望光耀夺目。丽正门的城楼,是皇帝举行大赦的地方。宫中正殿为大庆殿,又名崇政殿,是举行大典、大朝会之所。
    步入崇政殿,瞄准赵官家座椅坐上去,还不如自家椅子舒服呢。低下头,是一张玉石切下来的桌案上雕龙画凤,鎏金笔描绘的花纹惟妙惟俏,摸上去和玉案一样的平滑。单一张桌子,赵宋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奢侈程度超越周蕊徽想象。
    嗯……是多艺术的热爱周蕊徽无法想象。
    又逛逛看看崇政殿里其他的艺术,门外士卒赶来禀报,赵昀找到了。
    少顷,周虎押着一群人进来。
    “启禀陛下,伪宋皇帝赵昀末将抓住了,说来好笑的很,伪皇躲在一口井里,那井中水没过脖子,泡没一会儿伪皇就受不了了,爬出井来继续躲藏,为末将擒拿。”
    周蕊徽凤目一瞥,的确脚下一股水渍,周虎要不解释还以为吓尿了呢。
    “汝就是赵昀?”
    “罪人赵昀,叩见大元天子。”赵昀磕头,余光暗暗观察他的〔一生之敌〕长什么样。
    周蕊徽看向一旁跪着的年轻人:“汝是谁?叫什么?”
    年轻人跪着战战兢兢答道:“罪……罪人赵禥,是荣王赵与芮的孩子,官家无子,所以收罪人为养子。”
    “汝是太子?”
    “不……还不是…………”
    周蕊徽笑了:“呵,真是个倒霉蛋。”
    笑话完,周蕊徽肃容发问:“赵昀,汝觉得朕该怎么处置尔等比较好呢?”
    说着自己答道:“还是杀了最好,斩草除根。”
    年轻的赵禥听完脸色大变,赵昀到是古井无波:“亡国之君,听凭大元皇帝处置。”
    周蕊徽又笑了:“表现不错,不愧是史弥远历练,能提拔重用孟拱、余阶、贾似道、李庭芝的老家伙。”
    郑重道:“看在岳武穆的份上,汝赵家全族,朕不斩尽杀绝。”
    “谢天子。”
    “不必着急谢,该有的惩罚得有。”
    周蕊徽露出鬼样的面容,赵昀心中一紧:“请天子示下。”
    “封赵昀为昏德公,赵禥重昏公,赵家全族男女老幼克日启程,迁往辽东,违令者斩!”
    周蕊徽善意提醒:“到辽东后朕会给尔等提供住处、粮种、耕牛、衣物,尔等再把金银财帛带过去,未免太不给朕面子了。”
    “谢陛下洪恩…………”
    赵昀苦涩呀,这待遇是照比徽钦二宗来的吧……走一遍老祖宗的路,追忆祖宗的筚路蓝缕,挺好,挺好。
    【不知今时今日,还会有高宗皇帝吗?列祖列宗啊…………】
    冷冷注视赵家人被带下去,周蕊徽在心里对自己说——
    【贾似道,你欠朕的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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