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领着传令将低下了头:“湘南五万贺家军叛变。”
    沈郁直直的瞪着他,手渐渐的哆嗦起来,这让他失手碰到了旁边的茶杯,滚热的水倒在他的手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小福子惊呼一声,向前去给他擦手,就这么一会儿,他手上已经红了一片。
    小福子还想做点儿什么,沈郁抬起了手看传令将:“你是从那一分部过来的?张玉和在哪!”
    传令将士抬头看着他:“卑职是衡州总督派来的,张将军冒着生死把这份密报呈到了衡州府后就去世了。”
    沈郁把密报打开了,贺云趁夜晚他们沈家军士兵熟睡之时,火烧连营,于是驻守贺家军的五千沈家军士兵全部牺牲,他们毫无防备,以为贺家军跟他们是兄弟兵,所以才如此的惨烈。
    沈郁看着这封密报眼睛通红,他的五千士兵啊!贺云他就是这么报复他的。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传令兵厉声道:“现在叛军到哪儿了!”
    传令将士声音发颤:“卑职来前,已经攻打道衡州,我们总督关闭城门,五千守军只能守住城。叛军一路北上,不日即可到陵州!”陵州离京师不足千里!
    沈郁沉沉的站着,脸上更是难看的可怕,传令将几乎不敢看他,他们这些年安逸无忧,从没有想过会有叛军,所以当萧璟的兵马踏过来的时候,他们只本能的关闭了城墙,一点儿攻打的力量都没有。
    沈郁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下去吧。”衡州府本就是个小城,能够保全自己就不错了,眼下不是骂他们的时候。
    沈郁喊人:“去叫秦将军进宫!”
    小福子看了他一眼:“好,那王爷你的手……”
    沈郁慌乱的摆了摆:“快去!”
    小福子飞速走了,刘公公尖着嗓子想喊御医,但沈郁制止了,他此刻只想见秦正。秦正来的非常快,快马加鞭,一路跑过来的,来的时候沈郁还站在那,秦正疾步走向他:“王爷,出什么事了吗!小福子跟我说……”
    沈郁整个人都是冰冷的,看见他来他打了个寒颤,他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密报给他:“秦将军,这是八百里急报。”
    秦正火速的看完了,也非常的难以置信:“贺云叛变?这怎么可能?”
    沈郁在他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了,他冷声道:“姐夫,贺云已经背叛,五万大军悉数投靠萧璟,同萧璟一起兵分五路直取京城,现在已经过了衡州。”
    他语气冰冷,让秦正不由的站直了,沈郁知道他想不通,他也想不通,可他逼着自己想通了,贺云如果没有好处绝对不会谋反的,他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萧璟一定许了他诸多的好处,比如平分江山。
    秦正背着手在殿里走,南诏边境已经很不太平了,在这个关头,贺云的背叛无疑是重大的打击,他快速的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王爷!魏家军驻守平西,让他出兵镇压!我们除了他的兵马不能调集别处!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这个他知道,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希望,魏延跟贺云的关系那么好,倘若没有兵符,魏延怕是不会出兵,沈郁压下了心中的沉重,看着他:“姐夫,你去集中京师兵力,做好京师的防御工事。”
    秦正看着他:“王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惊动京师的布防啊!沈郁咽了一下口水:“提前预防着总不会错的,沈家军驻京师的兵马还有一万、姐夫你的有两万,再加上近卫营的这一万,这些兵马全权有姐夫你来调度,务必要守好京师!”
    秦正看他态度坚决冰冷,心中也不由得警戒起来,他知道沈郁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的,于是只好下去布防了。
    沈郁在他走后没有坐下,还是站着,仿佛站着能给他力气一样,果然他冷漠的招来了他的护卫队队长:“封杀贺国公家,活捉贺国公及其家人,有反抗者以谋逆罪处,格杀勿论!”
    护卫队领命而去。
    护卫队走了后,沈郁也走了出去,他没有出宫,而是爬上了宫墙,天已经黑透了,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着,爬上去后,他就顺着这墙走,一圈圈的走,他不走会疯的。
    他在殿里冷静理智的处置了贺云,可现在他忍不了了。
    贺云的背叛犹如在他心口挖了一刀,他养了贺家军二十余年,贺家军就是这么报答他的,贺云就是报答他的,即便他曾经有过过失,可贺云难道就没有吗?是他选的人,是他送入宫中的,是他先剿匪不力引起战祸,是他处理不当引起民怨!
    他选人不慎,护兵不力,致使军营被袭,这些他都没有怪他,他翻过来倒好,竟然公开的背叛了他,他哪怕是……
    沈郁扶着城墙喘不上气来,他哪怕是不干预,不迎敌,龟缩在城内就好啊!
    五万军队悉数投敌,这个事实让沈郁直不起腰来,怪不得萧璟有恃无恐,他是早就跟贺云勾结在一起了。
    沈郁心口剧烈的起伏,怎么也不能相信贺云背叛了他,他是监视过贺云,可他只是防备着他,他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从没有克扣过他的粮草军饷,他从没有想过他会谋反!他即便是不念在他的年年发军饷的份上,也要顾着国家的利益啊!也要顾着他在京师的家人啊!
    贺云!
    沈郁在城墙上咬着这两个字,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把贺云的错处越想越大,越想越恨,压根忘记了他这些年的作为衬不起一个统帅来,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对不对得起贺云,而是没有让贺云看在眼里,他不是老王爷沈世奎,骁勇善战,让人从心里佩服,他除了权谋高人一筹让人愤愤外,没有统帅镇压他们的才能,于是贺云的背板理所当然。
    人人都有择英主而投的权利。
    沈郁在城墙上走了大半夜走不动了才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终于承认是他无能,是他这么多年没有用,不善刀剑,不爱兵法,没有统兵之力。
    沈郁使劲的捶了一下城墙,疼痛让他心里都快扭曲了,要想承认自己无能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他摸着城墙上的每一块砖,仿佛冰冷的砖石能让他的痛苦麻木一些,小福子快步跑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背立在城墙上,背影在黑沉沉的夜里格外萧杀。
    他到口的话便不知道怎么说了,沈郁听见声音转身看他,小福子低声道:“王爷,贺国公畏罪自杀。贺家被大火烧了。”
    沈郁点了下头,早就想到了,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谁知道死没死。
    小福子想要扶他下:“王爷,你没事吧?”
    沈郁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已经发疯了大半夜了,现在该清醒了。
    沈郁回到含元殿后便招来赫连:“赫连,你尽快去北疆边关,务必找到皇上,让他立刻回京!”
    北疆离京师远,有梁督军、陆国公在,北羌贼子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京师来,可萧璟已经打到衡州了,再有一个月就打过来了!
    赫连皱眉:“王爷,我们集天下之兵力也未必扛不住萧璟啊!这个关头我不能离开王爷你!”再说萧祁昱回来能有什么用?从边关回来也得一个月,他自己快马加鞭倒是能赶来,可不带兵回来干什么?
    沈郁看着他说:“虎符在他手中。”
    赫连一下子怔住了:“什么?”
    沈郁肯定的点了下头:“虎符在皇上手中,没有虎符我调不动兵。”
    他说的无比平静,感觉那虎符跟一块糖一样,说送就送出去了。赫连怔愣了一会儿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沈郁把写好的书信给他:“把信交给他,他就知道了。快走吧。”
    赫连看着他还是很不放心:“王爷,那你在京师要多多保重。”
    沈郁嗯了声:“我还能顶住,你只管去就好,务必一定要找到他,保护好他。”
    赫连无可奈何的走了。
    他走后沈郁趴在桌上开始写信,他跟赫连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兵符他调不动兵,可调不动也得写,贺云叛变,那魏延是不能再叛变了。
    第25章
    沈郁写的非常的慢,一字一句的斟酌着,魏延同贺云关系很好,贺云的叛变一定会影响到他,所以沈郁言真情切,把他的心血一笔笔的写上,大梁江山的珍重一寸寸的附上,希望他念在这江山大地养育过他,希望他念在他这些年真的对他很好,数十年军饷粮草一分不差的送着……
    这一份信,他写了整个晚上,厚厚的四页纸,从他们年少到如今,沈郁一年年的回顾了,可写完之后,他撕掉了,这多么像一封劝降信啊!他是没有能力了、没有兵符了才写这么一封祈求信!
    这封信别说打动魏延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沈郁在天亮时分又铺开了一张纸,这一次只写了寥寥几句:贺云叛变,与叛军萧璟合谋,攻破衡州,衡州、兖州、蕲州告急,命魏家军全力出动,即日拔营前往京师,剿灭匪贼!
    他使劲的扣上了玉玺的大印,后面没有再覆他的印章,他的印章在这一刻不管用,发兵除了兵符不管用,他扣这个大印是希望魏延能够看在国家利益的份上发兵。
    尽管这个希望很小,可总要试一试,萧祁昱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等他找到了,再回来这一个来回就是一个多月,等不及了,他派去送信的人是他的亲随。
    然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虎符,魏延不会发兵。纵然送信人是沈郁的亲随,一张嘴说动四方,可也没有办法,魏延是老实,可也不傻,他在自己的书房里走了半天,仔仔细细的琢磨着沈郁写的每一个字,对于贺云叛变的字,他就写了那么四个字,冰冷无情,让他的心都凉了。
    他拿着这封信好半天,半信半疑,他如沈郁一样,是不相信贺云会叛变,贺云怎么会叛变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可这封信写的那么冷静,他不得不想起贺云临别时说的那些话,他说沈郁要削他们的兵权,而他不想效忠他了……
    这些话简直跟钉子一样,□□他的心中,拔不出来了。
    魏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难以抉择,他不相信他的兄弟会背叛,更不想出兵去镇压他的兄弟,可眼下该怎么办呢?他必须要明哲保身,他不能拿着魏家军五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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