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墨读案情的时候,聂小蛮半闭着的眼睛默默地看向景墨,这时他慢慢地张开眼来,眼中放出光来,胸中似乎已有了成竹。
    小蛮于是分析道:“就事论事而言,的确有几点可能。第一,那人的衣服和身材是从描述上很接近的。第二,时间上也觉吻合。罗观妙的案子,大概发生在亥时左右,这第二案却在子时。他在西边的北祖师庵做了一案,再到南边的畅春戏苑里去做第二案,时间上也能来得及。”
    景墨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一定是一个人无疑。”
    聂小蛮忽然抬手止住景墨道:“慢!你又要性急了。我所说的两点,都是属于表面文章。要知道探案的第一要点,就在如何把握犯案的动机。现在你假若把这两桩案子的性质分析一下,你能找得出联系点吗?”
    景墨默默思虑,若论这两桩案子的性质,当然绝不相同。那罗观妙郎中的一案,内幕中似乎有什么神秘勾当。但那畅春戏苑里的姓魏的新婚夫妇,却又不像与这案子有关。这一点确实很伤人的脑筋。自己一再推敲,还是找不出什么相关的情节。聂小蛮又重新举着那张刑部通报,似在那里仔细研究。
    良久,小蛮忽而喃喃自语道:“张少贞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
    小蛮又放下刑部通报,站了起来,又背负着手在室中踱来踱去,又重新开始数起地砖来。景墨害怕打断他的思绪,也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小蛮忽然立定了脚步,向景墨说道。
    “景墨,你昨夜终究受过伤了,必须得好好地静养,决不可再劳神。我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必须往外面去走一趟。”
    “你难道要调查这两桩案子?你准备先着手哪一桩呢?”
    “那罗观妙的一案,我已经分析出了几条线路,王朝宗可以负责进行、我觉得这魏西麦夫妇一案,也很离奇。此刻我们除了这刑部通报上的消息以外,完全没有依据。所以我打算先去瞧瞧管南边的班头赵乐季,听听他关于这新夫妇的消息再说。”
    “这真是太好了。我想你要是能够得到这两案中的互相关联的事实,找出其中的连系,那就容易得手了。”
    聂小蛮微笑道:“这个希望我也有的。不过现在还很渺茫,此刻完全没有任何把握。你现在安心睡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不料正在这里,仆人卫朴托了个食盒进来,说道:“银鲳鱼炖干豆腐来了,老爷。”
    “这是给伤者吃的,你替料理吧,我先走了。”小蛮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聂小蛮去后,景墨便让卫朴去给自己的夫人南星送个信,只说因为助聂小蛮调查案情,暂时不能回家,昨夜受伤的事,却让卫朴隐瞒着不说。
    景墨吃完了银鲳鱼炖干豆腐,开了一扇窗,散一散食物的味道,安然地躺下,打算养一养神。可是景墨才一闭上眼睛,昨夜的事情又涌现在自己的眼前,由不得自己不去想,尤其是那罗郎中临死时手足牵动的惨状,好像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中,一时间无法排遣。
    景墨又想起了那死者的家奴‘忘忧’。这个人当时原也有些可疑的形状。他听说自己要去报官的时候,便现出一种惊骇,而且意欲拦阻的样子。当时自己不曾注意,未免马虎。
    现在这家奴既已逃走,难道是自身难保?莫非是这家奴串通的?或是虽不串通,却也知情的?无论如何,这个人必须设法逮住。王朝宗刚才曾一口应承,想来不难把他捕住。
    但愿王捕头从速进行,不要再拖拖拉拉,立刻把这人追回来,向他问一个明白,这案情也许就可以水落石出。还有那个自称金四光的,在案中更处于重要的位置。当是瞧他的那一副没毛秃鹫的尊容,就知其不是一个好人。这个人的演技上的工夫也是出神入化的。
    他原先绝不承认和罗观妙相识,态度上绝无可疑。后来他虽知道自己跟在后面,却又不动声色地地引自己入瓮,最后向才自己下道一记毒手。这种种都见得他心思何其巧妙,且工于心计。小蛮若能进一步查得这一个人,那就敢说全案的真相便可以豁然开朗。
    景墨的思绪又随之想到另一桩案子上去。这被杀的一男一女既是新婚夫妇,又同时被杀,似乎关系什么情感问题。不过那凶手既然当场脱逃,除了含糊的胡乱猜测以外。又没有可靠的证据,要想追踪当然也不容易。
    然后,景墨又进一步想到这两个案子相关的问题。景墨觉得这个穿灰色棉袍的人,虽和自己所见的那个人形状相同,但罗观妙的案中,却有两个穿灰衣的人——一个长衣,一个短衣;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终究那向东的是凶手,还是向西的是凶手?不过转过来一想,那个穿灰色短衣的人是家奴‘忘忧’嘴里说的。现在他自身既然逃走,他的说话是否可信,甚至于究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现在都成了问题。
    这种种的胡思乱想盘踞在景墨的脑子里,不但想不出任何结果,反而搞得睡意全无。景墨干脆重新坐起来,取了那张刑部通报,再看一遍案情记录,想借此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免得凭空乱想。
    可是才把刑部通报打开要看的时候,又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又是卫朴前来通报,王朝宗又敲门要和自己谈话。景墨想这一定是有重要消息了,于是慌忙爬起来去见王朝宗。
    不料王朝宗的第一句话,就让景墨被泼了一盆冷水。
    王朝宗说道:“苏上差,我已派手下弟兄去往各医馆,药铺之类地方去探听过,昨夜里并没有因刀剑伤求医的人。
    景墨觉得很败兴,又问道:“那么,那个家奴‘忘忧’,你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但我已通知各个班头和三班弟兄们,请他们一体协助追缉,现在还没报告。不过我另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景墨眼睛一亮:“哦,重要线索?”
    “这线索我们是无意中得到的,但是却非常重要。”
    “嗯,什么事?”
    “我们有几个捕头,专门派人在城中的各当铺中暗暗侦查,有什么偷儿或盗匪到当铺中去典押赃物。今天早晨在五里桥的隆兴当铺里,忽有一个人带了一只皮医箱进去典押,皮医箱中都是郎中的用具。那捕头见那人形迹可疑,不像是自己的东西,上前一问,那人果然就支吾起来,就把他带到了衙门里去。这件事我恰巧碰上,将那皮医箱仔细一瞧,忽见皮医箱的纸里上有一个签名,就是罗观妙,罗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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