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摇摇手,皱眉道:“虱子是我的推测的第一股:破题。你要谈虱子,就不能不关系到我的不成熟的推测。对不住,这第一句破题不对,这八股文章就做不成了。”
    八股文也称八比文。而所谓的股,有对偶的意思。八股文有一套相对固定的写作格式,其题目取自四书五经,以四书命题占多数。文章论述的内容要根据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等书而展开,不能随意发挥。每篇开始以两句点破题意,称为“破题”。然后承接破题而进行阐发,称为“承题”,接着转入“起讲”,即开始议论。后再为“入手”,意为起讲后的入手之处。以下再分为提比、中比、后比、束比四部分。末尾又有数十字或百余字的总结性文字,也称大结。从起股到束股,每组都有两排排比对偶的文字,共为八股,所以称为八股文。
    这八股文破题要是不对,后面即便妙笔生花也是无益。景墨自然也是懂这个道理的,这样一来,小蛮把景墨的嘴给堵得死死的,景墨于是抱着闷气也看到窗外去。
    一片寥廓的田野,田中只有未掘割的稻根,树木都寒伦地赤裸了。小桥边的水车棚是空着的,没有牛,自然更没有桔梗声。初冬的野景是从绚烂归于平淡,缺乏吸引力的。
    “聂小蛮,你可不可以随便把可以说的部份的说一说?”景墨终于忍耐不了了。
    聂小蛮突然摇摇头。“哎哟,你又来了!你的急躁的性子真是没法改变的了!嗯,我不说,你终是不肯干休。好,现在我把我推测中最后一点告诉你。据我猜测,这位韦洪岳、韦师爷此刻大概已经不再和我们存在于一个世界了!”
    聂小蛮说完了话,从无甚可观的田埂间收回了视线,把他的头仰靠着座垫的背,随即闭上了眼睛。马蹄前“踢踏踢踏”有节奏地传来,他便很安闲地养神打起盹来。
    聂小蛮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景墨被惊得差点合不上下巴,于是自然又问过几句:“韦洪岳死了吗……?”“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一类问题,但是结果不但没有得到聂小蛮一句回答,连小蛮的眼皮都不曾再次张开来。
    景墨自己思来想去,总是不得要领,不消说是十分难受的。但两人到了金陵以后,聂小蛮仍绝口不谈,景墨也仍没有打破这迷团的机会。景墨回到他自己的住处以后,足足闷了一夜,绞尽了所有的脑力,到底解释不出。
    聂小蛮的推理有什么根据?韦洪岳一去不返,虽觉可疑,但若没有充分的根据,就料他已死,岂不近乎武断?
    可是聂小蛮历来是不轻易下结论的,自然不致于如此武断。他一定是有所根据的,只是这个根据旁人都看不出来。
    这根据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那个虱子?
    但是这个神秘的虱子,在景墨的眼中,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神秘。
    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初五早晨,景墨又赶到聂小蛮的馋猫斋里去瞧小蛮,问他有没有苏州来的消息。
    院子里,聂小蛮正在逗着一只猫儿,但仍否定地答道:“没有。你姑且有点耐心。这案子的发展也许不是一两天内的事。你来看我新得的这只临清狮猫。”
    临清狮猫,俗称山东狮子猫,是波斯猫与鲁西狸猫的繁育而来的后代。在诸多品种中,以一只蓝眼、一只黄眼,雪白被毛的狮子猫最为珍贵。人们称其为“鸳鸯眼狮猫”。它的蓝眼晶莹剔透;黄眼的金光闪闪,清澈透明。性情温顺,个体巨大。毛长而柔软,头大眼圆,耳尖腿长,腰圆尾粗,喜洁净,善跃行动敏捷。
    苏景墨也知道此猫珍贵,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小蛮又说道:“由于狮子猫繁殖能力很低,所以现临清狮猫数量越来越少了,再加上比较难饲养,而显得更加稀世珍贵。”
    景墨现在却哪还有心情赏猫?只是随嘴问道:“为什么说临清狮猫比较难饲养?”
    小蛮道:“这主要还是它胆小性格所致,一般只能家养,狮子猫室外放养很容易受惊吓,而且内心敏感,不能系养或笼养,否则会给它带来恐惧感,造成抑郁暴躁等心理问题 。所以狮子猫相比其他猫儿会更难饲养。”
    景墨本来想问苏州那边有什么情况没有,可是这时见到小蛮这种状态,显然是拒绝自己的提问了。无奈,看了一会儿这只珍贵的猫儿,只得返回。
    虽然心中依旧焦急,但事实如此,焦急也没用,景墨只得勉强耐着性子等待。
    那天晚餐时分,景墨正和夫人南星在府里用着晚餐,谈论这个神秘的虱子,卫朴却突然来替小蛮送一条口信,声言苏州已有消息来了。景墨正渴望着打破心中的疑团,一得这个消息,便丢下了饭碗,连卫朴都顾不上,就赶到聂小蛮府里去,卫朴只得在后面追赶。
    不料聂小蛮竟故意作弄人似的一个人出去了。
    景墨不禁有些发火,独自在小蛮的书房中顿足不耐。卫朴送茶进来,解释道:“苏老爷,我刚才问过苏妈,老爷有点小事。请等一等,他立刻就会回来。”
    景墨问道:“你可知道苏州方面来的什么消息?”
    “在天快黑之时来了一封快信,是苏州县衙里发来的,应该是公务吧。”
    “那封信呢?”
    “他带出去了。”
    “你可知道信中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
    景墨又不觉使性道:“好了,够了!我还是不问你的好!”
    事后回想起来,景墨也有些后悔,不该对这名旧仆如此不客气,真是有些失了体面。幸亏那时卫朴知趣,立刻退了出去,否则景墨在焦虑的折磨下,也许会有其他失态的事情。
    人的情感压制了理智,行为的后果非常危险。而现在的景墨就陷入了这样一种状态,被焦虑的心情折磨得手足无措。
    景墨又等了一盏茶的光景,冗自对着炉火发呆,还不见聂小蛮回府。景墨正要负气而出,准备明天再和聂小蛮算帐,但是走到门口,突然见聂小蛮恰巧从外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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