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更是听了个稀里糊涂,心中哪里还有什么计较,只得木木然答道:“这件事情,就表面而论,当然是一桩寻常的失踪案件,但是看看情节奇特,实在令人大惑不解,只怕里面还大有文章呐?”
    何望秋拱拱手,说道:“苏大人既然也认为奇怪,就请勿再吝惜此行。这件事对于我的利害关系甚大。因为在这一夜之中,假如无法使我的女儿回来,明天彩轿临门,我又如何应付?这不单丧失了我的信誉,使我在官场上蒙受羞惭,我以后恐怕再不能在杭州官场上立足了。田推官在官场上颇具人望,拉一把,推一手都在他的手掌之中。况且我女儿失踪,合家惶恐不安,我的外甥女程诺也因为这件事而得病。本来是一门喜庆之事,如今转瞬间突然成意外的灾难。要转祸为安,全仗聂兄的大力。假如事情办成功,我绝不吝惜酬谢的。”
    聂小蛮在房中徘徊,等来客的话说完,突然停步回过头来问道。
    “你外甥女怎么会得病?她对于令爱的失踪说些什么话?”
    “她说今日午后陪伴我女儿,一步都没有离开。薄暮时分,她感到有些怕冷,才走出房门到我妹妹的房中去取一条围巾。我妹妹住在第二进左厢房的楼上,离开我女儿的卧室不远。不料我的外甥女返回时,房中却已经空无一人。桌上只留下一张纸条,我的女儿已经出走了。”
    何望秋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小方白色笺纸,他将纸展开,递给聂小蛮。纸上仅有“岂合令郎君”五个字,字迹很潦草,一看就知道是在匆忙之中写就的。这五个字是那首著名的《孔雀东南飞》中的一句“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的里的未一句,看来这女子不但有个性,还有懂些诗文知典故。猜测这里面的涵义,果然不出景墨的所料,这女子也是一个反父母强迫的婚姻的可怜人。”
    聂小蛮反复看了看,问道:“这是令爱的手迹吗?”
    何望秋道:“对,我能辨认得出。聂世兄,请你就这五个字分析一下,我女儿会不会有其他变卦?”
    聂小蛮脸色有些改变,沉吟一下然后才说道:“这个嘛,现在倒也难下判断。”接着又问:“你府上有井吗?”
    “有,井在厨房间前面,刚才我已派人去查看,没有看见什么。”客人咬着嘴唇,两只手缩在衣袖里,垂下他的双眼,发出恨恨的抱怨声。“繁兮假如自寻短见,而死在我的家门之内,本也无可怜恤,现在就怕丑名外扬,使我一家在此再无容身之地。”
    景墨一听这话暗自揣度,何望秋这个人把自己的颜脸看得比他女儿的生命还重,这不只是观念错误,而且是居心也太过残忍。聂小蛮低下头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回话。
    聂小蛮道:“从种种迹象看,令爱失踪的根由,恐怕是不满意你作主的婚姻。她或许已另有心上人了,是吗?“
    何望秋听闻此言,把脸朝天,脸色泛红,木木然答道:“自然……从情况判断,固然不外于此理,不过想不到我亲自调教的女儿,结果竟然到这一地步!我只能怨恨我自己愧对祖宗了!”
    聂小蛮稍稍一笑,并不立刻回答,抬头看油灯,闭上口,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中就安静了这样过了一会儿儿片刻。
    景墨暗想何望秋把这件事归罪于家教,真实不公平。按情而论,要不是这姓何的为了高攀而夺去他女儿的一生幸福,逼迫到如此地步,自然也不会酿成今下之大祸了。这姓何的其实才应该平分这个罪责。
    聂小蛮又问道:“令爱的心上人,终究是谁,你可知道?假如你知道一二蛛丝马迹,就不怕没有着手之处了。”
    他却是摇摇头说:“我就是不知道。聂兄,我要是知道,自然第一个就找去要人了。”
    “那么,嗯,你家中有人知道否?”
    “事后我曾经问遍各人,都没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我的外甥女,陪伴了三天,也曾经悄悄地微词相问,而我的女儿绝口不谈。”
    “果然如此,那么不得不另外找着手之处了。”
    何望秋突然取出一幅画像,说道:“聂世兄,这就是我女儿繁兮的肖像。看了画像去找,希望兄能马到成功。”
    聂小蛮道:“正好,现在我所顾虑的是时间匆促,一时间真实不知何所适从呀。”
    聂小蛮招呼苏景墨一起观看这幅小画,展开之后三尺大小,上有一妙龄女子,丰姿绝美。穿窄袖衫,黑色裙。装饰朴素淡雅,还没有沾染上世俗女子的那种争艳斗奇的恶习惯。
    聂小蛮又问何道:“令媛今年几岁了?”
    何望秋答道:“十六岁,比我外甥女程诺仅小五个月。”
    “这张画像是今年所缓的吗?”
    “对的,画上是初秋时候的装束。今天她出去身穿蓝色缎子的裘皮袄。”
    聂小蛮点点头,取过画像慢慢地卷起来之后,放在口袋中,说道:“这张画像暂存在我这里,谅兄不致见怪。现在还有几件事希望老大人实说。”
    何望秋立即应声道:“可以,能得到聂世兄的相助,敢不从命。”
    “令爱的婚事缔约有多久?”
    “今年春天订婚。”
    “当订婚时候,令爱的意见怎样?”
    “她立即表示反对,后来经我要力劝,幸末决裂。”
    “后来她就默许,而不再反抗吗?”
    “并不如此。每一次涉及婚事她就起而争执。就是三天前我妹妹从江阴来,她还极力请求姑母帮助毁弃这桩婚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怕出什么事,才派人监视。”
    “令妹对于这一桩婚事,有什么意见?”
    “我妹妹本是女流之辈,全无主见且做事犹豫,缺乏决断。听了我女儿的请求后,当即表示相当同情,这样一来曾替我女儿讲过话。不过事到如此,木已成舟,万无撕毁婚约的道理,所以我严加拒绝。”
    聂小蛮点点头,稍沉默一下,又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请教,先生除了女公子外,还生有别的子女否?”
    何望秋说道:“还有一个幼儿,名叫雨桐,才将将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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