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看事不宜迟。现在请兄台先回去吧,我们二人随后就到。等一会儿见到令外甥女时,我还要向她请教一二,请兄先回家去打一个招呼,提前安排以免致唐突。”
    何踌躇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曾盘问我的外甥女,她已经受惊病倒,烧得很高。聂世兄想问问她本是应该,我恐怕再度引起她的惊恐,我这个做长辈的在我妹妹那里就难以交代了。”
    聂小蛮说:“知道了。不过,我要问的话十分简洁,请兄台不要过虑。现在请告诉我贵府上的地址,我们这里就不再耽搁了。”
    何望秋于是就告诉了两人自己的地址,深施一礼而后告别。聂小蛮随即叫卫朴准备两乘轿子。因为短时间内想要租到马车实属不易,而且天冷坐有厚盖的轿子也暖和些,而何况杭州城内多依赖驴马船轿。
    夜间下雨加雪不宜骑驴马,这样一来除乘轿以外,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景墨和聂小蛮都取来了外衣及蓑衣。可是,等衣服穿好而轿还迟迟没有来。
    景墨抓住这个时机问聂小蛮道:“这案件你有没有头绪?”
    聂小蛮道:“现在还难说。”他搓搓手,皱起了眉头。
    景墨不死心,又道:“你有什么犹豫?”
    “我不知道该从何而断?”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颇有些为难。景墨,你想现在繁兮的父亲委托我寻找她,假使我得到,则势必仍旧嫁给许配好的田家小子。假如这样,岂不是我帮了这小官僚的忙而夺去了他女儿的自由吗?这岂是我希望的结果呢?”
    “你也认为这个女子的失踪是为了要反抗父亲强迫的婚姻而争取自由吗?”
    “自然,事情如此明显,只要看那留下五个字,就足以证明了,又何须多问?”
    景墨想了一想,说道:“小蛮,你的话对极了。虽然说父母之命,可是这何家生活富贵何苦牺牲女儿的一生幸福,就为了自己攀附?我愿你当自由的保障而不是助纣为虐。”
    聂小蛮低下地答道:“本该如此。但自由也应有一定的轨范。假使是漫无限制,一开始就不顾人格凭一时情感衡动而盲从私跑的人,这也不是我所取的。毕竟舌头根底下压死人,真要是弄出什么丑事,这一家人在杭州又怎么活下去?那岂非大不孝?”
    景墨说道:“不过你猜想,这个女子是属于不知检点的人吗?还是……”不料景墨的话还没说完,卫朴突然进来,禀告轿子已到。
    聂小蛮就说:“景墨,走吧。你的这个问题暂且搁一搁,咱们暂且先不作回答。实际上这时候单凭想象,我也不能答复。”
    何望秋的家在哑巴弄,离开两人的住处不远,轿子不到一柱香的光景就到了。两人走进去时,看门的老佣人作揖相迎,并引导两人到一间灯光灿亮的书房里去。景墨一听之下,知道这老者就是焖三。只看他年约六十,穿黑色锦袍,面貌诚朴,不像狡诈之辈。聂小蛮将帽子放在书房内后,就再走出书房,唤焖三来私下交谈。苏景墨独自留在书房,静候主人出见,这时候已经有人到内室去通报了。
    书房成长方形,室内陈设精雅,满壁书画,都出自近代名家之手。几桌间参差布置着彝鼎古玩,在油火灯光的照射之下,更觉得琳琅满目,墙壁上悬挂着几幅画像。
    一幅是主人何望秋的父亲戴笠子帽,穿一色衣,作鞑靼装束,很是刺目不堪。近窗放置一架宋式高桌,桌子上面有一天青色的瓷瓶插着几枝梅花,嫣红悦目。瓷瓶旁边有一个花梨木的笔筒。
    此笔筒基本为圆柱体,足部稍小,腰部略有收分,口沿处指甲圆突起不明显。敞口,圆腹,平足;形制端庄典雅,器物表面光素无纹,材质为黄花梨,通体有黄花梨特有的自然纹理取胜,简约雅致。黄花梨笔筒的美,是文人气质的美,许多贵重的木材天然具有典雅华丽的纹理,因此文人与工匠在利用这些贵重木材来设计与制作木器时,为了充分展现黄花梨木质纹理的精致,常常不饰雕刻,所以光素的为多。以突出木材纹理的自然美和书卷气,于素雅中透显出文雅之气。
    笔筒外壁上刻有诗文一篇,书法为时下最为流行的似隶非隶、似楷非楷的字体。这种字体,在当时的青花瓷器上也颇为常见。底部中心如棋,活装。
    景墨把玩许久,中间隔了相当时间,聂小蛮才进来,从景墨的身背后叫了声墨。苏景墨应声回顾,见聂小蛮方运目向四面观看。
    景墨便问小蛮道:“焖三怎么说?”
    聂小蛮道:“焖三说从前门出入的人虽然多。但是他全神专注,以防女公子外出。他发誓说绝对没有看见她出去。”
    “你认为他的话可信否?”
    “我瞧他的神态,似乎不在说谎。况且我已经观索过后门了。”
    “怎样?”
    “依旧没有可疑的形迹。”
    “你何不再去搜索一次?那女子会不会还隐匿在这屋子之中的某一处?”
    聂小蛮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用处?我们找的是一个人,又不足一粒银锞子一枚绣花针,可以被深藏起来。况且何望秋不是说遍搜过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候何望秋走进书房,聂小蛮略谈几句就提出要见见程诺。何既十分恭敬又相当不安寸地说道:“我的外甥女正在就医之中,聂世兄不妨问问郎中,他能否同意世兄去询问。”
    聂小蛮略一思索,点点头说道:“可以,请引导我们上楼。”
    何望秋也表示同意,就领两人上去。走到一房间门口,何望秋刚准备进屋又让开,有一穿曳撒的中年男子,手提医箱从里面出来。看来此人必就是郎中。
    何望秋问道:“大夫,我侄女病不碍吗?”
    郎中说道:“不妨害,热度已退尽,但是这时候神志还没有清醒,这都是受了惊恐而引起的。”
    聂小蛮接口道:“那么请问这究属什么疾病?”
    “不过是怔仲头昏,服药后可以逐渐好起来。”
    “现在能不能容许我们和她谈几句话?”
    “这倒是没有关系,但是要少讲一些,切记不可再惊吓于她。”
    聂小蛮表示感谢,郎中便即告别,接着何望秋首先走进去,两人跟随他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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