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墨回想了一下,觉得小蛮说得不无道理,而自己刚刚则似乎有些误会小蛮了,于是点点头。然后又问道:“嗯,不过只是凭站这个,你就断定他是提前明白案情的吗?
    聂小蛮擦一擦嘴唇,答道:“不对,还有一层,你也该觉察才对。剑章说他来见我,专门是为了要求我们俩的帮助,由此可见他必然已经预先知道白邦瑞死了,没法取回书件和画像,才到我们俩的客房中来商量的。后来他却说他本来并不知道,到房门外才听到我们说出的。但景墨你想想听到是偶然的,求助是特地的。如此一来,他的话岂不是两相矛盾?”
    景墨越听越觉得小蛮说得有理,不觉连连点着头,然后又问道:“那么他之所以隐下不说,是不是因为他自己真有行凶的嫌疑?”
    聂小蛮皱眉说:“这一层就是我现在要设法解决的。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以前,还不能说就是这样。”
    景墨想了想,说道:“据我想来,他的嫌疑固然不能免除,但说他就是凶手,我敢说决非事实。”
    小蛮问道:“哦?你有什么看法?
    “我看他不像是个杀人行凶的恶棍。”
    “哈哈,你不是看过《西游》吗?怎么忘了孙猴子那句:‘人不可貌相’,怎么可能纯粹从面相上来判断?景墨,你这话太空泛了。”
    “嗯,可是我也有证据的。”
    “哦?是什么?”
    “因为剑章说的不错,昨晚案发的时候,他的确正在这客栈中和我们俩谈论。这就是确切的证据,难道不对吗?”
    聂小蛮向景墨瞧着,反问道:“你说的案发的时候,莫非就把破碎的西洋自走表的时刻作为标准吗?”
    “是的。你是不是不赞成我?”
    “是的,我觉得你太马虎了!”
    景墨一听这话不禁十分疑惑,瞠目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聂小蛮道:“你可记得我们俩在现场验表的时候,我曾把表给你瞧过,叫你留意一些?我不知道你终究留意过没有。”
    景墨不知道小蛮指什么说的,呆想了半晌,没有话答。房间中又静寂了好久。
    聂小蛮又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吧。那碎表上应该注意的地方,便在两枚长短针上。你总也看见那两枚针的尖头,都有些弯曲的样子罢?这是什么意思?那显然是表停了,戌时半以后,并不是恰正亥时。”以后,被人将两枚针向前略略移动过。因为表机既坏,针轴也自然不能活动,那两枚针便受力而弯曲。这样一来,我知道表碎的时候,大概在亥时以前
    景墨暗暗回想针尖弯曲的缘因,起初自己当真没有留意,聂小蛮既然注意到,所说的果然很合情理。
    聂小蛮又解释道:“还有一点,可以做表针转动过的凭证。表那被击碎时必定藏在袋里,这是很明白的。论理,表面上已碎的玻璃,一定都在袋中。但当我检验的时候,把碎玻璃拼合了好久,总觉不完全,后来在地上又拾起一块,才算大体凑上了。从这一点上,可知那表被击碎以后,又曾从袋中取出来过的。为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要移动表针的缘故。那不是很显明的吗?”
    景墨应道:“对了,对了。这样一来,如果按你的看法,碎表和移针的人,一个还是两个?”
    “自然是一个。”
    “倘若只是一个,是不是就是林剑章?”
    “那自然也不消多说了。”
    “也有证据吗?
    聂小蛮有些不耐烦道:“景墨,你还要什么样的证据?你不曾见他的袖口扣子也落在尸体房间中吗?这证据你还不满意吗?从这一点来推理,可以推知他和死者必曾有过扭打的情形。现在由打架联想到碎表,总也不能算得不合理的结果了吧?”
    景墨目注视着聂小蛮的脸,打量观察他的神色。只见小蛮的面容沉着,显得他所说的确有很把握。
    景墨又问道:“那么你又由碎表移针,联想到行凶杀人。是吗?”
    聂小蛮仍毫无表示地慢慢地答道:“景墨,你的揣度人家内心的能力,真的是过于丰富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心中有这样的联想?我已经说过,在得到实际的证物以前,凶手是谁,我实不愿下什么判断,更没办法下判断,而且这种纯属猜测的判断即便下了,又有何价值?”
    “你所说的实际证物,终究是指什么?可有一个轮廓吗?”
    “有两点:第一,凶器未得,尚待搜查;第二,白邦瑞确在什么时候被杀死,还有碎表和移针是否同时,都须要确切地证明。”
    “还有别的吗?”
    “还有那个有燕尾须的人到底是谁?并且那佣人信子和这件凶案终究有什么内情?这些都须先调查明白,才可下最后的判断。你得知道,为官者,一句断言就可能关系一个人的生死荣辱,怎么可以轻易乱说呢?人命之贵,重于泰山啊!”
    景墨有些自责地长吸一口气,又问道:“信子这人,就你的眼光观察,是一个是怎么样人?
    聂小蛮皱眉道:“我看这个人很不可靠。我瞧他慌张的模样,好像怀着什么鬼胎似的。我的疑点,就在洪仵作的一句话。他说察验死者的伤势,自受力到气绝而死,至少须历好一会儿。试想这段时间的中间,死者受伤既深,一定十分痛楚,怎会不发出呼号的声音?并且当二人扭打之际,也绝无可能寂然无声。你回想一下,可曾有过无声的打斗?都是声势很大的,才合常理。这些声音信子自然是应该听到的。他却瞒着不说,使本案调查起来更为艰难。这是最可恨的!”
    聂小蛮站起身来,走近窗口,深深地吸呼了一会儿,然后把手背在身后,他又低下了头,在房间中踱来踱去。仿佛在思索什么。苏景墨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小蛮踱步,静悄悄忖思着,心中依旧忧虑着林剑章的命运。停了一会儿,聂小蛮突然止步归座。
    景墨瞧小蛮的神色,似乎已经想到了些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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