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舌辩的氛围又将开始紧张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个解围的救星。苏景墨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偶一回头,就见聂小蛮大踏步地从外面进来。他的两眼闪闪有光,额头上也缀着几点汗珠;他的那件青黑色外衣的肩部,染了不少从墙壁上擦下来的石灰;青灰进士巾的边缘上面也粘着几缕蜘网的丝儿。
    景墨看了之后,不禁更加疑惑起来,小蛮不是去找汪丽娘吗?那么,他到过什么地方去,才会有这种景象?他的腋下还夹着一个黄麻纸的纸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先向胡二虎说道:“胡都头,你快去再发一封快信,要快一点,叫汪七生不要回来了。现在战事方面的情况可能进行得非常紧急。假使白白地叫他来回,不但耽误了他的抗倭职份,你也许还要受处分哩!”
    在场的另外四个人的表情,都达到了最高度的紧张。大家都眼睁睁瞧着聂小蛮,却没有一个开口。案件已经在这里变成了一淌死水,大家都已经几乎是无计可施的地步了,现在聂小蛮回来第一句话的口气,很明显地有一种暗示的意味,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了,胡二虎才首先发问。
    “这样说来了,这案子的真相大人已经完全查明了?是吗?”
    聂小蛮点了点头,便把他腋下的纸包放在胡二虎的面前的桌子上,接着他又慢慢地地把纸包打开。小蛮一边答道:“正是。凶手在这里了!你们瞧罢!”
    聂小蛮好像抄袭了头一天陆敬兰做过的文章。他也像变法戏一般地变起戏法来了。聂小蛮说“凶手在这里”,就是指那纸包说的。凶手怎么会包在纸包裹呢?等到他的戏法变出来后,大家更觉诧异出神。纸包中是一双半新旧的黑级皮尖翘高底鞋!
    陆敬兰突然抢到前面,大声喊道:“对!这真是像凶手的尖翘高底鞋!还是湿的!哎哟!……我有图样在这里。我来对一对!”
    他用他的颤动的手指,忙着从笔记本中取出那张脚印图来,又把尖翘高底鞋在纸上印了一印。
    其余的人目光都毫不眨动地瞧着他。
    陆敬兰又高呼道:“当真!完全相同!聂大人,这双鞋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聂小蛮仍淡淡地作简短的回答道:“许闻达家里。”他长吸一口气,又补充说:“他的屋子本来已经给他镇上的叔叔下了锁。我只好破了窗门进去,费了一番功夫,方才搜寻出来。”
    胡二虎惊问道:“啊,从他的屋子里找出来的,难道说凶手是许闻达吗?”
    聂小蛮一边轻轻地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淡淡地说道:“正是他。……不过现在你们且耐一下性子,我还没有功夫解释。你们假如要听一个动人的故事,还是等一等许闻达自己来说吧。现在快派几个差人到他的屋子左右和租行车上去守候着。我料他不久就要回镇了,捉住了他这故事才好开场。”
    聂小蛮的揭露给予一般人……连景墨也在内……以一种重大的刺激,在场的所有人显然都出乎意料。不过事情本身的转变,又变化又出乎聂小蛮的意料之外。那派出去守候的差人,还没有出门,许闻达的老家人徐建川,突然汗流喘气地跑了进来,他一边大哭一边向众人禀告。
    “哎哟!各位大人啊,可不好啦,我主人也被人谋杀啦!”
    这一个消息给予众人的震撼,几乎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词句。尤其是,聂小蛮更觉吃惊。他辛辛苦苦发掘出来的真相……也许,还只一种推测……因为徐建川的一句说话又几乎从根本上地被破坏了!
    聂小蛮急忙问道:“被谁谋杀的?”
    徐建川带着哭声答道:“我不知道啊,老爷.”
    “那么,他死在哪里呀?怎么死的?”、
    “没死,他被人在肚子上刺了一刀,还没有死。此刻他在金陵的南元斋诊所里。他只剩一口气了,专门叫我来通知你们各位老爷们。他还有话向你们说哩,列位请跟我走吧。”
    聂小蛮却并不立即就行动,说道:“这个时候,怎么会被刺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偏偏是这时候?不好,景墨,快!把我们的皮箱取出来!佟大人,你也赶快些!”
    景墨自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听到聂小蛮的命令,立即跑到后面的卧室里去,急忙把皮箱收拾好了。等到回出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功夫了。聂小蛮和佟南箫已在院子外面的大门前等候,一见景墨提了皮箱走了出来,便和胡二虎、陆敬兰挥了挥手,拔步向租车行赶去。
    两人到租车的地方,运气还算好这时候车子还一辆也不曾租出,聂小蛮看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里距离金陵城的距离实在是不远,两人如果骑马的话会更快一些,不过,这小地方不容易租到马匹。从江湾到金陵,就是坐马车的话也花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不过就这么会儿的时间,却好像是要挨好几年似的,景墨可真是再也按耐不住。毕竟这案情的起伏和变故,实在是远超之前所经历的案子,
    景墨低声问道:“聂小蛮,你想许闻达是被什么人刺杀的?”
    聂小蛮低下了头,脸部的肌肉显得紧绑绑地,除了他的内心的紧张,别的丝毫没有表示。他并不回答,单是摇了摇头。
    景墨又问:“你想这么一来,会不会影响你刚才所说的推测?凶手会不会,不是许闻达?而是另有他人?”
    聂小蛮略略抬了头,答道:“我自信我的话不是推测,是事实,我想不见得会受影响。只是,这样的变故,其中也必有缘故。这一着真是我所意料不到的。现在你不必多问了,景墨。只是我希望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还没有气绝。那时候你的一切的疑团总可以有个解释,现在我们在车上做无谓的猜测,终是没有意义的。”
    两人的马车赶到诊所的门口,已是是快到未时了,一进门口,就正好遇见一个穿白衣的郎中。
    聂小蛮张口问道:“对不住,有一个刀伤的病人,叫许闻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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