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低头想了想,又道:“这东西一定是有人放进去的,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那人把这断指放在你的袋中,究竞有什么作用?开玩笑?还是要恫吓你?或是……”
    景墨说到这里,忍住了说不下去。
    景墨的舅子接口道:“姐夫,还有什么?你不会是说……”
    景墨仰起头来,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佩雄疑滞似地道:“嗯……这个……这是我个人的私见,对不对,不知道。”
    “你姑且道出来听听。”
    “姐夫,之前你去苏州养病的时候,你和聂大人不是碰上过一个叫做断指帮的神秘的帮派的吗?据说还有什么白莲教的背景。”
    景墨应道:“不错。那虽是一个神秘的帮派,不过他们的宗旨并不和一般的匪帮相同。”
    “不错,我听我姐姐给我讲过这个帮派,团帮中不设首领,组织上也与众不同。”
    “是的。但是自从年中时破获以后,这班人至今没有消息。你不会想说他们复活了不成?”
    “复活不复活,我不知道。但你想他们会不会因为前次的失败,专门来复仇……”
    景墨忙摇头答道:“应该不会的。我们当时曾对他们表示过相当的同情。那个执行人樊其观虽给聂小蛮捉住,但是那是他自投的,后来他好像曾逃出来……”
    佩雄忙着道:“对了,他既然越狱逃出来,自然要来报复。”
    “不。他曾和我们有过深谈,虽不算引为知交,却也并没有恶感。”
    “这也难说。无论如何,他们的团体究竞是被你们俩侦破的。这一来已尽够有报复的可能。”
    景墨继续反辩道:“即使照你的话,他们应当在我和聂小蛮身上报复,怎么会寻到你身上来?”
    “话虽不错,可能他们想来必知道我是你的亲戚。也许有什么人本要难为你,所以守伏在你家门外。我既然从你家里出来,那人料知必和你有关系,所以就在我身上先来一个警告,你想对不对?“
    景墨仍疑惑地道:“假如如此,我先走出来,他们应当先注意我啊。”
    天气虽不算热。但困惑给予景墨的烦躁,仿佛加重了景墨的为酒力所困的脑子的迷糊。景墨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有些汗,伸手进自己衣服的衣袋里去,想取一块手巾。
    景墨心中叫了起来,奇怪!有一种冷冰冰湿滋滋的东西接触自己的手指。景墨仔细一摸,不由不直接跳起来。
    景墨的衣袋里也有一枚手指!
    惊异吗?当然。景墨甚至有些恐怖。景墨强自镇定着把那东西从衣袋里取出来,向桌子上一丢。真的,是一枚断指!这一枚比佩雄的一枚略为长些,那可憎的颜色是彼此相同的。
    佩雄大呼道:“哎哟!越发奇怪了!姐夫,你想我说的党徒们报复的话不是更加合理了吗?”
    景墨不回答,坐下来作迅速的回想。这东西什么时候进自己的衣袋的?景墨从自己家里出门时,记得曾摸出这块手巾来用过,然后就坐上了轿子。真是太不可思议!
    佩雄喘息道:“姐夫,你也是在街上走过一段吗?并不是一出门就坐车坐轿来的?”
    景墨应道:“对对对,我先走了几步,到了棉鞋营然后找了轿子坐到这里来的。”
    雄连连点点头道:“对,对。我也曾走到棉鞋营的。一定在这一路之上,有什么人暗中和我们为难。”
    景墨又沉吟着不答。书房中便静寂无声。当真有断指团的人来报复吗?这是不是就算一种警告?景墨回想走在棉鞋营时候的情景。那里街道很窄,街上一度很挤轧,有两个人曾贴紧地帖着自己。
    如果道有人趁机把这可憎的东西塞在自己的袋里,事实上原是可能的。但这报复的看法终究太过空洞。断指帮复活,自己怎么事前一点没有风闻?聂小蛮可已有什么消息?
    莫非这断指帮始终不曾解散,不过在别处活动,两人不知道,现在他们到了金陵来,怕两人干涉,又先发制人地向两人警告吗?
    砰!前门开动了,又有响亮的薄底快靴声音阁阁地直闯进来。是聂小蛮。
    景墨心想:哎哟,我可以省一些无谓的脑力了。
    聂小蛮进了书房的门口,立定向景墨和佩雄打量,似乎两人一起在他的书房之中是特点让他的感到意外的。
    小蛮点点头,含笑道:“什么风把你们俩吹到这里来的?真难得。”
    景墨现在可笑不出,只稍稍点了点头,依旧坐着。佩雄也扮着鬼脸地瞧了瞧聂小蛮。聂小蛮闻出了不对的味道,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他低声问道:“什么事呀?你们俩一块儿来……”
    佩雄抢口道:“不,我们不是一起来的。聂大人,我们……我们有一桩奇怪的事,要等你解决。”
    聂小蛮仍站着。他的锐利的目光看一看佩雄,又回转来瞧景墨,一时似也莫名其妙。他的唇吻张动,好像要提问,不过又说不出来。突然他的目光注视到书桌上面,他也不由得惊愕起来。
    “哎哟,这两枚断指哪里来的?”
    他跑到桌子前,疾忙将两枚手指拿起来,丝毫没有怕肮脏的样子。
    景墨乘势答道:“我们正为了这两枚东西要等你来解释。”
    聂小蛮将断指承在他的左掌中,右手早已从他的衣服的一只口袋中摸出一面铜圈的凸镜来,仔细将断指查验。他的目光在炯炯地转动,又点点头,分明他已经找出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地道:“一枚是食指,一枚是小指。断割的时候血运已经凝结,显然可以看出那个人已经死了。哦,指皮枯黯,指甲中留着垢腻,可以猜测那人的生前是个苦力。奇怪,景墨,这东西你们到底哪里来的?”
    他把断指和放大镜都放在书桌上,沉着地坐下来。景墨便把佩雄的经历和两人谈论的话一五一十地向聂小蛮讲了一遍。聂小蛮敛神倾听,并不插嘴答话。等景墨全讲完了,他低下了头,眼睛凝视在地板上。过了一回,他才仰起头来,接过卫朴送上来的茶,慢慢地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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