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万无一失么?!”长孙泓边低头用纱布包扎手掌,边向跪在身侧的王珩道,“你可是向本王打了包票,信誓旦旦地说定能为本王分忧,本王为了配合你,连登徒浪子也做了……”
    禅房四周均已布满人手,二人的谈话并不会传到别人耳里,所以长孙泓毫无顾忌,歇斯底里地发泄胸中波涛汹涌的怒火。
    他忽然拔高声音:“可是你现在却与本王说全军覆没,本王的忧愁不但没有解,还折了如此多精心训练出来的人手!你说本王该不该留你这条贱命?!”
    事实上,从二皇子府花园里长孙泓对卿如晤欲行不轨开始,到后来的明元郡主参与进来,一切都是长孙泓的诡计罢了,目的就是除去长孙曌。
    然而他根本没有料到,此计竟然会功败垂成。
    王珩胆战心惊地道:“主子,太子此人的功夫,绝对不能以常人论之,死士十有八九都死在他的剑下……而且太子妃后来派过去的那几个暗卫也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输了就是输了,棋差一招怨不得别人,这个道理还需本王教你么?!”长孙泓面上一片阴鸷:“这是本王与皇兄第一次较量,如今却输得一败涂地!打草惊了蛇,本宫再难扳回来!”
    王珩心房收紧,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像是一粒随时都会被碾碎的尘埃。
    “主子,属下轻敌,属下该死!”
    长孙泓端详着缠紧手掌的纱布,手心处渗出红梅几朵,晕染成海夺人心魄。
    他幽幽道:“本王何尝没有轻敌,你不该死,该死的是本王,在卿如晤手底下吃了那么多次亏都不长记性。”
    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当时他就应该直接增派援手宰了长孙曌,然后再慢慢做善后工作,偏生他贪心,贪心地认为就算双手沾满也该留住清白名声,这才用琴声吸引卿如晤,希望她方寸大乱之下请求自己出手去救长孙曌,这样他就有借口名正言顺地将长孙曌的生死捏在手心。
    可是他又一次没想到,卿如晤竟然识破了他的计谋,若无其事地带着主持来找他煮茶论道,反倒是让他施展不了拳脚,连增派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长孙曌活着回来!
    多次交锋,他已领教过卿如晤的手段,然而他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卿如晤侥幸赢得一局,打心底里还是把她当作一般的女人看,所以才会又一次败了。
    他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长孙泓双拳再次握紧,刚缠上去的纱布登时被鲜血浸湿,滴滴砸在地上。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王珩头如捣蒜,不停地磕在地上,希望能借此平息长孙泓的怒火。
    然而王珩的动作,并未能在长孙泓的面上掀起半点涟漪,反叫他脸色越发深沉,仿佛就要滴出水来,他整个人霎时变得阴寒无比。
    “派出去的人当真没有半个活口?”半响,长孙泓转移话题,问道,“你是否亲自确定过?!”
    王珩微微抬起头,额上青紫红肿一大块:“回主子,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长孙泓眉宇间沉郁着戾气,语气冰冷:“死干净了好,这件事情你知我知,若是走漏消息,本王要你整个王家用命赎罪!”
    王珩将身子伏贴在地上,斩钉截铁地道:“属下晓得轻重!”
    正此时,外头响起一阵喧哗,长孙泓将湿透的纱布解下,又缠上新的,淡淡地问道:“何事?”
    王珩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道:“明元郡主用剑泄愤,砍了几株红梅,一群小沙弥正在劝阻。”
    长孙泓讥诮道:“人家夫妻俩团聚还有她什么事?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被当成笑话也是咎由自取。”
    这讥笑中隐隐含着自嘲的部分。
    说着,长孙泓瞬间想到了什么,他立刻站起身,神色竟然缓和了许多:“皇兄来了,本王理应去看看。”
    “殿下,娘娘,不好了!”荷风快步走了进来,“二皇子正领着人向这边走来,就要到咱们院子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卿如晤冷冷道,“决不能让他知道你受了伤,否则他很可能会再次向你下手,我们身边没有人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长孙曌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连忙坐直身体,却因这一动作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却是第一时间出口安抚卿如晤:“有我在,别担心。”
    “不行,长孙泓不是明元那蠢货!他必然会发现异样。”卿如晤当机立断,抓了个茶盏就猛地往地上砸去。
    几乎是同时,响起了长孙曌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和明元没什么!”
    卿如晤目光一闪,怒道:“要是没什么,你怎么会为她挡箭?!要是没什么,你又怎会和她一起上山?!长孙曌,你当我蠢么?!”
    “放肆!”
    “就算放肆我也要说!”顿了顿,卿如晤凄楚地道,“长孙曌,你说过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可你却还和青梅竹马藕断丝连!你对得起我?”
    长孙曌略微无奈地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要不要我把心挖给你看?!”
    卿如晤冷笑一声:“把心挖出来就能改变曾经发生的事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明元表面上对你唯恐避之不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则觊觎你的心就没有改变过,暗地里小动作更是不断,她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好给她腾地方!亏你还一心维护她,处处为她说尽好话,她根本就是把你当傻子!哄着你与我生分!”
    “卿如晤!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本宫就不该宠着你,把你宠得无法无天,竟敢对本宫蹬鼻子上脸!”长孙曌勃然大怒,“本宫不许你这样说阿元!”
    “阿元阿元,你还敢说你跟她没什么?!”卿如晤又摔了个杯子,怒气冲冲地道,“叫得那么亲密,你干脆把我休了让她做太子妃得了!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求我嫁给你!”
    长孙曌亦被激起了更盛的怒意:“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宫?你自己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被阿元撞见了还倒打一耙,本宫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狠毒狡诈的女人!”
    “什么勾勾搭搭,长孙曌,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卿如晤歇斯底里地道,“分明是他长孙泓喝醉了欺负我,怎么成我去勾搭他?!他现在就在寺里,要不我们把他找来一桩桩一件件地说清楚,免得你张口闭口就污蔑我!”
    长孙曌怒极反笑:“找他来?轻薄皇嫂是大不敬的死罪,他为了撇清嫌疑,必定不敢承认你勾搭他的事实!”
    “长孙曌!你欺人太甚!”卿如晤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哽咽着道,“我这就去找他来对质,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去找父皇主持公道,总之你不能随意冤枉我!”
    说完,卿如晤怒气冲冲地拉开门,正好看到长孙泓略微尴尬又有点惊讶地站在门外。
    “长孙泓!”卿如晤伸手去拉住长孙泓的袖子,双目猩红地道,“你去跟你皇兄说,那日是你喝醉了想要轻薄我,而不是我主动勾搭你,你去说,你去和他说清楚!”
    说着,卿如晤不由分地将长孙泓往屋里拽,那力气大的,仿佛能将袖子扯碎。
    长孙泓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二人,虽然心里认为这对夫妻不先来找他这个行刺的幕后主使算账,反而因为争风吃醋这点小事大吵大闹有些不可思议,但正如长孙曌所言,非礼皇嫂可是死罪,他自然不会觉得活腻了,所以他连忙扯出卿如晤紧攥住的袖子,向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地道:“本王来得不巧,你们继续谈心,但别动手,动手伤身。”
    说完,长孙泓脚下一抹油溜了。
    荷风连忙站到了大门处,和竹露一起警惕地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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