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扭着屁股去准备酒菜,白翎则从门缝往里看,夏浔脱下胡泰一的衣服,在他身上插了十几根银针。
    人体穴位很多,夏浔施针起来极耗心神。
    “你好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稚嫩童音让白翎一个激灵,转身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孩冲他呵呵的笑,男孩穿着皂色锦衣,长相么,看着有点憨,敞着小肚子,那肚子再大点就跟弥勒佛没两样了。
    “你叫我?”
    “嗯。”小胖孩一点头,指着他说道:“你才是锦衣卫指挥使。”
    白翎呵呵一笑,在小胖孩脸上掐了一下,“我不是,我家大人在里边施针呢。”
    “你骗不了我。”
    小胖子通过门缝往里看去,一边看一边说:“知道曹操与崔琰的典故吧,曹操让崔琰假扮自己接待匈奴使者,自己则扮作侍卫模样,手握钢刀,挺立在坐榻旁边。
    事后他派人问匈奴使者印象如何,使者不假思索地说:‘魏王俊美,丰采高雅,而榻侧捉刀的那个人气度威严,非常人可及,是为真英雄也!
    从你们进府我就在观察你们,你仪容出众,气度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侍卫,而里边那个性子太急躁了,在正堂看画时他根本欣赏不来,完全是装样子。”
    小胖孩的一番话让白翎为之侧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胖孩转头看他,脸上依旧挂着傻笑,“我叫胡已惟,十岁了,我是父亲次子。”
    “你娘是贺氏?”
    “不是,她是我大娘。”
    白翎蹲下身子,看着看着有点傻的胡已惟,“贺氏对家中下人尚且刻薄,怎会留你在府中?”
    “她有把柄在我手里,这也是我来找您的目的,我有她把胡家财产送给魏启瑞的账本,她要是赶我和我娘走,或者威胁把我关起来,账本几天后就会被送到临近州府的衙门里。”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嘿嘿。”小胖子傻傻一笑,白翎为他擦去流淌的鼻涕和后水,“小家伙,何必装傻呢?”
    “傻与不傻不过是表象,聪明给聪明人看就够了,愚蠢却要让愚蠢的人都知道,天下蠢人多聪明人少,所以才要蠢的时候多。”
    能说出这番道理,白翎不敢小瞧这个看着有点憨的小胖子:“胡泰一有子如此,胡家可再兴百年。”
    “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胡家的事?”
    “等你爹好了让他处理。”
    “我爹还能好?”
    “当然能,夏浔师从袁体庵,治好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胡已惟一甩鼻涕:“呵呵。”
    袁体庵是高邮的一位神医,他曾接待一个因中举而‘喜极发狂,笑不止’的病人。
    袁体庵了解病情后,故意大惊,直接对病人说:你这病已经不可治了!活不了十天了!你赶快回家,迟了就来不及死在家里了。袁医生停了一下又说:你路过镇江的时候,一定要去找何医生再看一下。
    袁体庵就写一封信让病人带给何医生。这个新举人受了这场大惊吓,立即回家,经过镇江的时候,病已经好了。他把袁医生的信交给何医生,何医生把信给他看,上面写着:这个新举人喜极而狂。喜则心窍开张而不可复合,这不是用药能治的。
    我故意用危险和痛苦来打动他的心,用死来吓唬他,使他忧愁抑郁,这样可以让张开的心窍重新闭上。到镇江的时候估计应当痊愈了。新举人看了这封信,遥遥拜谢医生,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袁体庵的名声得以传开,那个笑傻的举人现在是高邮卫指挥使。
    ……
    半个时辰后,夏浔才把房门打开,从面相上看胡泰一的气色与施针之前没有丝毫改变,夏浔将银针奉还后一脸惋惜的说道:“胡夫人,你家老爷的病比本官想象中更严重。
    接下来的几天本官每天都要为其施针,能否允许本官在胡府小住几日,或许胡老爷能活的更久些,也许还能让他说两句话。”
    贺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凄凄道:“来人呐,快去收拾两间上房,白指挥使辛苦了,民妇已经在大堂备好酒宴,请大人千万赏光。”
    夏浔偷偷瞄了眼白翎,见白翎颔首示意便点头道:“如此也好,正好本官腹中饥饿,就不推辞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千金之躯能来弊府,是弊府上下的荣幸。”
    夏浔呵呵一笑,带着白翎到正堂用餐,胡府准备的酒菜很丰盛,考虑到白翎一行是北方人,特意弄了不少北方菜品。
    用完餐饭,夏浔来到贺氏准备的房间中,昏黑的夜色中,他就着一盏油灯擦拭绣春刀的寒刃,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
    “大人,送水的。”
    “进来。”夏浔放下绣春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用装满茶水的新壶换掉桌上的空壶,“大人,这是正宗的普洱茶,我家老爷平时都不舍得喝。”
    “那你家夫人可真阔绰,也好,本官也能尝尝好茶的滋味。”
    “大人您请用,民女告退。”
    “等等。”
    丫鬟福了福,“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夏浔端起一杯茶水,漫不经心的品着,“你家夫人平时对你们怎么样?”
    “我家夫人…”丫鬟扭扭捏捏,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不用怕,接下来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丫鬟一咬牙,“夫人待我们很好,就是作风不太检点,听说我家夫人平时都用角先生聊解寂寞。”
    昏黑的夜色中看不清丫鬟的脸色,可以想象小丫鬟现在肯定满脸羞红。
    “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么,没有奴婢就退下了。”
    “你家老爷呢,他平时待你们如何,还有你家老爷病倒就没说点什么?”
    这次丫鬟不假思索的道:“我家老爷对我们自是极好的,平时跟我们说话细声细语,一点没有老爷的架子,老爷病了,奴婢们当然希望老爷快点好起来。”
    “知道了,你去吧。”
    “那大人您慢用。”
    丫鬟退出去后,夏浔一口饮尽茶水,年轻的脸上呵呵一笑,自语道:“角先生,厉害啊。”
    ……
    小丫鬟退出去后到厨房收拾了下,就要去休息了,下人们都住在西院,这个时间其他人都回房休息了。
    小丫鬟是临时被管家指派去给夏浔送水才回去的晚了,独自走在青石小道上,小丫鬟不由加快脚步,黑暗中迎面走来一人。
    “是谁?”小丫鬟喊话询问。
    “我。”黑暗中的人影越来越近,是府上的管事张平,张平三十多岁,有点驼背,但长相不错,要是挺直腰板也算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
    丫鬟们都不喜欢这个管家,张平是老爷病倒后夫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原来的老管事虽然耳背,却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时出去采买什么东西还能帮她们带点回来。
    而这个张平不但不认字,平日里还总是色眯眯的盯着她们,看的侍女们心里发毛。
    小丫鬟赶忙施礼,“张管事,茶水送去了。”
    “白大人情况如何?”
    “奴婢去的时候白大人正擦拭刀刃,还问了奴婢两句话。”
    “问你什么了?”张平靠的更近。
    “他问我老爷夫人对我们怎么样,奴婢说了很好,白大人就不再问了。”在漆黑的环境里独自面对张平,小丫鬟紧张的牙冠打颤。
    “张管事您要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回去休息了。”说完就要从他身边走开。
    “哎,别啊。”张平挡住他的去路,把她推到墙角,“小云,你说哥平时对你咋样?”
    声音奸邪且不会怀好意,小丫鬟想走又不敢走,只能瑟瑟的点头:“好。”
    “那我对你好,你是不是也得对哥好?”
    “恩恩。”小丫鬟瑟瑟的点着头,在这漆黑的夜里被色狼堵到,她指向快点脱身,可张平不占点便宜哪能放她走。。
    他贴的更近了,用手挑起小丫鬟圆润的下巴,“小云啊,做人得知恩图报才是,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哥对你好,你就得对哥更好。”
    “恩恩,哥你对我的好小云记在心里,以后再抱。”
    张平哼哼一笑,“哥长哥短哥硬了你也不管,别以后再报了就今天吧。”
    说着开始动手动脚,小丫鬟剧烈挣扎让他无法得逞,张平右手伸到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手捂着丫鬟的嘴,一手将匕首锋锐顶在丫鬟喉咙上。
    “死娘们再敢乱折腾爷爷我要你命,张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把张爷伺候舒服了,张爷保你以后荣华富贵,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伺候人。”
    匕首顶在喉咙上,小丫鬟眼中露出惶恐怯懦的神色,呜呜的摇着叫着。
    张平知道自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小云眼前一亮大声叫着,但是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张平骂骂咧咧把她挟持到一处假山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丫鬟听到这里好像有声音停下来查看。
    就在假山后面,张平的匕首已经快刺破丫鬟喉咙的皮肤。
    几步之外的两个丫鬟疑惑的四下张望,一人提着灯笼道:“奇怪,刚才明明听见这里有声音的啊。”
    “是你听错了吧,快走吧肚子都要饿扁了。”
    听见两个小丫鬟要走张平松了口气,按住丫鬟小云的手也松了些,小云趁着他松懈的机会突然扒开他的手喊出声:“救命啊,张…”
    话声戛然而止,张平的匕首刺透他的咽喉,张平自己都惊呆了,他哪有杀人的胆子,刚才就是心里一急就刺下去了。
    感觉就像筷子捅豆腐,没受什么阻碍就捅进去了。
    “这这这…”
    他也懵了,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他抛开尸体快跑出去,几个呼吸后两个丫鬟闻声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尖叫出声。
    尖叫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没睡熟的下人们纷纷跑过来查看,
    过了一会儿张平跑了回来了,他一直没走远稳定了一下情绪跑回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查看情况。
    “出什么事了?”
    他挤过人群看到丫鬟小云的尸体和自己那把匕首,他装模作样的蹲下身去查看,下人在旁议论纷纷。
    锦衣卫在府上过夜,居然有人胆敢行凶,这单胆子也太大了。
    有下人建议道:“张管事我们赶紧报官吧。”
    “报官?报什么官?”张平没好气的嘟囔着,走到说说话的下人跟前,“现在是什么年月,你还嫌咱们府上的事不够多了,你抱官了给我们胡府带来的影响,你能负责么?”
    “那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吧。”
    “屁的凶手。”张平冷冷一笑,捡起地上的匕首,“据我的观察,小云…emm…应该是自杀。”
    又有下人不满道:“张管事,这喉咙都被刺穿了还是自杀?”
    张平回头瞥了他一眼,“你那么明白的你怎么不去当官办案啊?我说是自杀就是自杀,就是到了官府也得这么定案,就是自杀听见了么?”
    下人们面面相觑,这点他们信,官府真有可能这么定案。
    前段时间徽州府出过一起肢解案,尸体被肢解后从楼顶被人扔下,这在徽州府可是大案了,知府魏启瑞亲临现场查案最终得出结论,此人是自杀!
    肯定是自杀,先砍掉自己的脚,再砍掉自己的手,然后再怎样怎样,当时也有人问动机,魏启瑞直接说的凶手是自杀没有动机。
    还有人问死者剁自己的脚没问题,剁第一只手也没问题,那第二只手是怎么剁的?
    魏启瑞说刀刃向上固定好,然后大力摆臂,刷…就下来了。
    还有人问死者自断手足和脖颈,又是怎么跳楼的?魏启瑞还能糊弄过去,说死者自断脖颈和手足后跳楼,看似不符常理,但依他断案多年经验,死者跳楼因为其腹中胎儿跳跃所致!小孩跳着把大人带了下去。
    滑天下之大稽的结论就这么被地方官糊弄过去了,后来案子也被魏启瑞压下来没有上报刑部。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都别围着了,你们把尸体拖到后花园里挖个坑埋了,谁敢私下说这事,老爷夫人饶不了你,我更饶不了,都听清楚了么?”
    “听…听清楚了。”下人们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
    张平捂着鼻子,“行了,抬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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