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时候,他把万贯家财赠送给仁义庄当做铲奸除恶的悬赏奖金,紧接着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落拓潇洒仗义疏财。再后来,他经过重重波折成为了人人尊重的沈大侠,又不留恋权势名声,选择和朋友爱人飘然而去,远离江湖名利漩涡。
    “沈浪,算上赖秋煌,这是咱俩第三次选中同一个目标了吧?”
    沈浪“嗯”了一声。
    裴湘继续说道:“虽然,这三次我都侥幸赶在了你前面完成任务,但谁知道下一次的结果呢?要是你赢了,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沈浪,我接仁义庄的通缉令是为了提升实力,顺便赚些生活费,并不是真想和你比试输赢。再者,如果你我分开行事,肯定能抓获更多的凶徒,阻止他们继续作恶。”
    沈浪弯了弯嘴角,温声问道:
    “裴姑娘的意思是,咱们以后提前告知一声对方的目标?”
    “你觉得可行吗?方便吗?”
    “我认为裴姑娘说得有理。只是沈某在江湖上漂泊,居无定所,去仁义庄交任务的时间也不定,恐怕不能总是及时联系上裴姑娘。”
    裴湘莞尔道:“这倒是不难。明天天一亮,我就去仁义庄领取赖秋煌的花红,麻烦沈少侠跟我一起走一趟吧。到时候,咱们俩在贴着捉人告示的风墙前好好合计一番,先各自选几个感兴趣的,并留下一个特殊的记号。”
    “特殊的记号?”
    “对,做了记号之后,就代表你或者我已经选定个目标了,后去的人可以避开个被选定的人,再选一个新目标。”
    沈浪喝了一口酒,又把烤好的肉干递给裴湘,方才笑道:
    “这样也好,就依照裴姑娘的建议来吧。”
    裴湘接过食物,对着沈浪道了一声谢,趁热吃起夜宵来。
    过了一会儿,姜茶也滚热了,裴湘给自己倒了一杯捂在手中,又劝沈浪剥栗子吃。
    “沈浪,你这脾气真好,可也真骄傲。”
    沈浪剥栗子的动作微顿,随即缓缓说道:
    “不是骄傲,是我不够聪明,只能顾得上心里最在意的几样东西,所以,平常的时候就很少有脾气。”
    裴湘“哦”了一声,心想,果然还是很骄傲。
    第314章
    很少计较得失利益的沈浪坐在火堆前安静地剥着栗子。
    此时,他已经把黑色风帽推了上去,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任谁瞧了,都得承认这是一位模样俊秀的年轻侠客。不仅是因为他有着剑眉星目,更是因为他嘴角噙着的三分笑意。
    沈浪的微笑,有些漫不经心,有些懒散落拓,有着一种引人心生欢喜的特殊魅力。他时常在笑,不论是吃亏了还是遭到了他人的欺辱讥讽,他总是淡淡地笑着,没有一丝一毫虚伪勉强的味道。
    一年前,裴湘离开离开诚王府后初遇沈浪,正巧旁观了这人把怀中的二百两银子随手送给了一个哭穷的骗子,然后又被市井混混嘲笑人傻钱多。那时,他不恼不怒,只是懒洋洋地好脾气地笑着,摇摇头就转身离开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好欺负的年轻人,却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和缜密敏锐的心思。
    前一刻,他被人哄骗讥讽却毫不在乎,下一刻,他犹如猛虎醒狮一般,干脆利落地击杀了为非作歹多年的凶徒。之后,他又恢复了淡然懒散的模样,带着凶徒的尸首去了开封府外的仁义庄换取悬赏花红。
    说起这仁义庄,建成至今已经九年了,是由当年衡山一战的生还者李长青、齐智和连天云三个结义兄弟创办的,为的就是制裁江湖恶人,防止武林局势正消邪长。这样的仁义庄,从建成至今,自然遭受到了无数次武林败类的袭击。
    而李长青三人在衡山一战中身受重伤,如今一身武功十成存一。他们这样的实力,原本是很难保住仁义庄的,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和威名,其实全赖忠仆义友冷家三兄弟全力维护。
    裴湘当时初初离开王府,正好打算四处转一转收集一下江湖消息,便也去了仁义庄。
    抵达之后,她认真研究了一下仁义庄外的告示墙,发现这里是个不错的收集情报的地方。
    在这个有着楚留香和沈浪的武侠世界里,裴湘选择了《北冥神功》作为这一世的内功心法。她想尽快提高己身实力,自然需要多吸收他人的内力化为己用。而仁义庄外的通缉告示,每一张上都详细介绍了某位武林黑道高手的来历背景和他犯下的血腥孽债,且准确度和可信度都极高,正好免去了裴湘的前期调查工作。
    经过一番筛选分析,裴湘认真记下了某张告示上的所有内容。紧接着,她便开始了寻人、捉人、吸收内力、换取花红银两、转化调息北冥真气、再寻人……的规律生活。
    等到裴湘成功捉拿了两名杀人劫财、无恶不作的凶徒后,她的实力也有了质的飞跃。
    裴湘体内的北冥真气充沛而平和,日夜不停地滋养扩展她的经脉穴位、打磨淬炼她的骨骼血肉。同时,融入灵魂深处的剑意和日夜运行的北冥真气相辅相成,互相呼应着守护裴湘。她的进步,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于是,有了底气的裴湘开始挑选身价更贵的凶徒,她的视线开始徘徊在那些更旧、更无人问津的泛黄告示上,很快,她就锁定了新的目标。
    那一次,当裴湘成功吸收完敌人的内力后,正好和跳窗而入的沈少侠打了个照面,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裴湘总算知道了对方的姓名——沈浪。
    次月,裴湘又和沈浪偶遇了一次。
    彼时,目标人物是个善于使用歹毒暗器的高手,又有极鬼魅迅捷的身法,裴湘为了成功活捉对方,就用了自制的迷药。结果,十恶不赦的恶徒倒下了,晚来一步的沈浪及时闭气迅速远离,却仍然没能幸免,也跟着头晕目眩起来……
    有了这一出乌龙,两人便自然而然地多说了些话,彼此之间慢慢熟悉起来。不过,到底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几日相处之后,两人就各奔东西了。
    等到再相逢,就是此时这个捉拿赖秋煌的风雪夜了。
    第二天一大早,风雪依旧在天地间弥漫,裴湘和沈浪不得不离开破庙踏雪而行,在恶劣的天气中赶路。好在,此地距离仁义庄不远,而两人也是内力浑厚之辈。
    裴湘和沈浪拎着赖秋煌走进仁义庄的前院,就见冷大、冷三两兄弟在堆满棺材的院落里喝酒。这两人素来不爱多言,也懒得理会闲事,可是当他们望见走近的一男一女后,纷纷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当然,这笑容绝对不是在亲切打招呼,冷家兄弟之所以会微笑,自然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有趣的事。
    “这次,咳咳,”嗜酒如命又忍不住拼命咳嗽的冷大哑声道,“你俩,咳,这次是谁来领取花红?”
    沈浪无奈一笑,他把赖秋煌放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
    冷大恍然:“咳咳,看来,咳,是你小子又输了。”
    “赖秋煌!”冷三只说了三个字,便用钩子勾起地上的尸体,低头检查起来。
    过了一会儿,冷三朝着裴湘微微颔首,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往后院走去。
    裴湘已然熟悉了这仁义庄办事的流程,知道冷三此时离开,是到庄主李长青三人那里取银子去了,自己还得等待盏茶功夫。于是,她往不停喝酒的冷大对面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起来。
    沈浪也从角落里拽了一把椅子,靠着酒坛摆放的一侧坐了下来。他和冷大碰了碰杯,之后连饮三杯。
    同一时间,在仁义庄内用来待客的宽敞大厅中,摆着八桌酒菜丰盛的筵席,并有七人在此做客。他们每人都坐在了某一桌筵席的上首位置,一人一桌,谁也不愿屈居人下。
    这七人均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年少得意,风光无限,彼此之间的关系远近亲疏各自不同,此时却一同出现在这仁义庄内,显然不是等闲聚会。他们彼此打量,也在等着仁义庄的主人出面解释邀约的理由。
    另一边,冷三拿着五百两银子出来,递到裴湘的手中。
    “庄主请二位去厅内。”
    裴湘摸了摸空荡荡的胃部:“有酒菜吗?”
    冷三点头:“有。”
    裴湘不愿空着肚子重新走进风雪中,又心知今日有一场热闹可看,便欣然起身朝着大厅的方向走去,也不管沈浪的去留。
    在裴湘走后,沈浪并不愿接受邀请,他含笑着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告辞。但冷三得了三位庄主的交代,一定要请沈浪和裴湘这两个近期内崭露头角的年轻高手用酒,怎么会放沈浪独自离开。
    冷三想拦,却敌不过沈浪的精妙身法,眼见着想留的客人就要走出仁义庄的大门了,冷三二话不说就用铁钩往自己的头颅上砸去……
    在冷三的“以死相逼”之下,沈浪无奈,只得暂且留在了仁义庄内。
    当他走进炉火熊熊的大厅内时,看到的场景就是,八桌筵席的上首各坐一人,这八人有男有女、有僧有道,衣着打扮各异,但都是目有神光的习武之人。
    原著中,沈浪走进这间大厅后,就只想随意找个下首的位置坐下喝两口酒、吃两口菜,但却遭到了接二连三的嫌弃。
    和尚不愿意他喝酒,道士往自己桌上的每道菜中吐口水,美貌侠女嫌弃,英俊少侠轻蔑……之后,他又被无耻狡诈的金不换索要走了身上的银两和旧皮裘,委实折腾了一番。
    可此时的情形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裴湘比沈浪先一步进入宴客的大厅,她又不想学沈浪那一套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做派,所以直接坐到了第八张桌子的上首,同时,她也接收到了几道或打量或猜疑的目光。
    七位江湖上有名的年轻高手大约都在推测,这裹着一袭黑缎长裘、半遮着脸的女子是谁?想来,她也该是有些江湖名声的,否则怎么一进来就直奔上首座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吃起酒菜来了?端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于是,沈浪来到大厅后,就直接坐到了裴湘的下首,省去了原著中的许多麻烦和口舌是非。
    等到裴湘吃了七分饱了,仁义庄的庄主终于出现了。
    原来,他们邀请这些江湖好手共聚一堂,是希望大家可以同心协力铲除一个大恶人。据仁义庄的情报来看,这大恶人就是昔日诈死的柴玉关、今日叱咤玉门关外的快活王。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八匹骏马驮着八名精壮大汉闯入了仁义庄的厅前院落。而后,又有四匹白马拉着一辆异常奢华的马车驶入庄内,之后扫雪除尘、红毯铺地,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异常美貌的姑娘。
    这人,便是追着沈浪而来的富豪朱家千金——朱七七。
    裴湘等在这仁义庄内,除了想吃一顿热乎鲜美的饭菜外,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位艳如桃李的朱家千金。
    之后,一如原著中的情节发展,朱七七在仁义庄内闹了一通后,便被时常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沈浪带走了,不,准确说,是沈浪携着朱七七和朱八火孩儿逃出了仁义庄。
    而后,厅内的七位高手也跟着散了个一干二净,转瞬之间,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厅内就只剩下裴湘和仁义庄内的人了。
    窗外风急雪大,室内宾朋散尽,徒留“哔哔啵啵”燃烧的火炉和淡淡的酒香茶香,一时之间,委实有几分萧瑟冷清。
    放下茶水,裴湘望着一身沉重黯然的齐智和李长青,弹指敲了敲手中关于快活王柴玉关的资料,温声安慰道:
    “两位庄主,冷三先生,这快活王倘若真是柴玉关的话,他一生作恶无数,肯定有许多仇人。纵然今日无法让七大高手同心协力,焉知日后没有义薄云天的侠士英雄铲奸除恶?
    “更何况,那玉门关外也不是快活王一家独大,几方势力盘踞其间互有争斗,不可能任由一方做大的。而关内……暂且不提咱们武林中的各方势力,便是朝廷那边,也不会放任快活王胡作非为的。”
    齐智长叹一声:
    “多谢裴姑娘劝慰。其实我等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快活王的势力瞧上去赫赫扬扬的,可若是真遭遇到武林各大门派的联手合击,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我等在衡山一战中被柴玉关算计,跟他有着血仇深恨,若是不做些什么亲手报仇,只等着看他自取灭亡,终究是意难平。”
    裴湘点头,深以为然。
    ——报仇这种事,确实还是亲自参与来得痛快。
    就在此时,仁义庄内的另一位庄主连天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嚷嚷道:
    “你们猜,我刚刚撞到了谁?气煞老夫了,竟然是花蕊仙那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呵,她竟然敢出现在仁义山庄附近,简直狂妄至极!”
    “花蕊仙?”李长青诧异地望向连天云,“你没看错?你刚刚在后面和花蕊仙交手了?”
    连云天挠了挠头发,大声道:
    “没错,我再不会看错花蕊仙的功夫的,她用‘天魔移踪术’戏耍于我,我怎么会认错她?”
    “可是……”齐智迟疑道,“就在刚刚,我们还在前厅这里和花蕊仙交了手,你如何在后面又遇到了她?”
    连云天瞪大了眼睛,惊怔地看着两位结义兄弟,心知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顿时也迷惑不已。
    裴湘心知,刚刚在前厅和朱七七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花蕊仙”才是假的,是朱七七的弟弟火孩儿假扮的。而连天云遇到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魔头花蕊仙。
    花蕊仙和朱七七等人之所以要这样故布疑阵戏弄连天云,是因为连天云把一桩七年前的血案算在了花蕊仙的头上,冤枉了花蕊仙,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不过,真假花蕊仙之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而裴湘又没有证据,所以,她旁听了几句后,就和仁义庄的诸位告辞了。
    “近日江湖中颇不安稳,似有风浪再起,裴姑娘在外行走时,还请多加小心。”
    “多谢齐前辈叮嘱,我记下了。”
    告别了仁义庄,裴湘揣着新得到的五百两银子,雇了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直接朝着洛阳而去。
    她之前答应过王怜花,会在一年后去他家做客。如今拜访的日期已然临近,她也有了自保的能力,该去会一会那位“千面公子”王怜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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