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采办货物的官宦们说,今日那南朝的驸马爷进城,眼下正住在礼部事先安排好的驿馆里,据说带来的彩礼装满了二十多辆子……”那宫女看到兰朵公主的面色不善,忙低下头来说道。
    “这些年南朝觊觎我朝河山,连番侵扰我大夏边境,但父皇便是将我嫁与那南人,那南朝就不侵扰我大夏了么?”兰朵公主语气中带着怒意与不甘。
    一旁的奶娘忙劝道:“公主殿下,天家帝女在婚事上历来哪有由得自己的!”
    知道兰朵公主不想嫁与宋人,更与皇帝陛下哀求过许多次无果,那奶娘便时时守在图朵公主身边的,又接着开导道:“汉人汉朝的公主北嫁匈奴、唐朝时的公主远嫁吐蕃,哪个是能由得自己的,公主殿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天下父母哪有不心痛儿女的,陛下心中虽是不舍的,但也是迫于无奈!”
    兰朵公主怎么不知道其中缘由,心底对乐天的怒气更重了几分,向那打探消息的宫女吩咐道:“你还听到了什么消息,快快说来!”
    那宫女接着禀报道:“公主殿下,听闻这位南朝驸马爷深得南朝皇帝圣眷,赐与了驸马爷好多大婚用的财物,除此外,驸马爷对公主也很是用心,自己带了五十万两白银来做彩礼……”
    “我大夏岂在意他那点财物!”兰朵公主神色间尽是不屑,语气间尽是恨然与惆怅:“听闻此人随南朝征伐我朝,使我朝损兵折将,父皇却要将我嫁与他,难道将我嫁这南人,那南朝就不侵扰我大夏了么?”
    禀报情况的宫女自是不敢接兰朵的话头,“奴婢听说,明日早朝,陛下会接见南朝驸马爷!”
    “明日么?”兰朵公主挑了挑眉头,然而紧皱的眉头却忽然舒展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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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南朝使节乐天,觐见……”夏国皇宫大殿外西夏值殿小内侍扯着嗓子叫道。
    听到传旨,有内侍带着乐天与随行而来的礼部官员向西夏皇宫大殿行去。
    昨日到了兴庆府,稍做休息了一下,乐天四下游览了一番,只用了两个时辰,乐天便将兴庆府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当然乐天在参观兴庆府时,免不了有西夏的暗探时时相看着。
    兴庆府整体给乐天印像就是一个小字,汴都城城墙周长有六十余里,而兴庆府的周长才不过十八里,也就是说兴庆府的面积还不及汴都的十分之一,便是比起乐天老家蔡州府府城还要小上许多,人口更是大大的不如,怕是只与平舆县相当。
    兴庆府小,西夏皇宫便更小,当然大宋的皇宫也不大,但西夏皇室则更袖珍一些。
    进得西夏皇宫大殿,一袭绯袍、又生的一副好皮相的乐天,立于一众西夏文臣武将之中煞是惹眼。
    无论是大宋还是西夏,是凡能入得朝堂之人,皆是要有不少年做官资历的,所以在朝堂之上三、四十岁的人只能算是年轻人,五、六十是中坚力量,七十岁才是得高望重手握重权。
    所以在一众中老年人中,乐天显的太年轻了,太显眼也太扎眼了。
    “大宋使节乐天见过大夏国主!”乐天向上一拜,话音不卑不亢。旁边随行而来的礼部官员,也是一并拜道。
    看到乐天,一众西夏文武在心底不由的叫了声好,暗叹果然是南朝才俊仪表堂堂不同凡响。此时这些西夏官看待乐天的心情是十分矛盾且复杂的,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生得一副好皮相,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略有些文弱的南朝官员,竟然是害的大夏损兵折将的元凶,以致于让本朝向大宋谦卑求和,甚至还要将公主下嫁。
    “贤婿莫要多礼,抬起头来让我好生看看!”就在乐天拜下之际,只听得坐于龙椅之上的夏崇宗李乾顺说道。
    这……女婿的这个就称谓现在便用上了,乐天惊愕,随即又是无奈苦笑,心道这李乾顺果然非一般人物,怪不得会在女真人连灭辽与北宋之后,在风云剧变之际将西夏的国祚持续了百多年,这见风使舵、厚颜无耻的工夫果然不是盖的。
    “谢国主陛下!”一切都得按礼仪程序进行,事关国格,乐天自然不能由着性子来。
    “贤婿生的一表人材,不愧是南朝才俊人物,孤果然没有看错人!”抛开国家利益不说,夏崇宗李乾顺对乐天也是欢喜非常。
    “国主陛下谬誉了!”乐天忙回道。
    抬头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位游|走于宋辽金三国之间,将西夏中兴的皇帝,这李乾顺看上去与徽宗赵佶年纪相仿,与宋人的区别并不大,只是眉眼间西域游牧文族的特征略多一点,除此外便是胡顺略带弯曲,再不然就是身上的龙袍与大宋完全不同,与汉人不同但与想像中的其他西域与北方民族也不相同。
    李乾顺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与乐天说话,目光投向旁边的内侍道:“宣旨罢……”
    宣旨?乐天闻言不解,刚刚见到这位西夏皇帝,外交礼仪词令还没应付过来,怎么突然说起宣旨的事情来了。
    在李乾顺近前的内侍忙应道,随即又向大殿一侧侍候在那里的小宦官们吩咐道:“将国主圣旨呈上来,当众宣读!”
    “是!”这时只听到一个侍候在大殿侧边的小宦官应道,随即手中拿着一卷圣旨走上前来。
    侍候在李乾顺近前的官宦折斜正欲接过圣旨,当看清那小内侍的面容时却是惊呆住了:“公……”
    听到侍候在身旁的宦官折斜突然失语,正在打量乐天的夏崇宗李乾顺将目光投了过来,随即眼中闪现出几分惊讶的表情,不过身为一国之君,很快恢复了平静,但眼中仍带着几分无奈,甚至还有些许的怒意。
    那奉圣旨上前的小宦官见来接圣旨的宦官折斜惊的发愣,却是一笑:“折斜贵人今日怕是有些不大舒服,这份圣旨便由小的替折斜贵人念了罢!”
    “这……”折斜为难,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丹墀上的夏崇宗。
    夏崇宗李乾顺无奈,只好吩咐道:“折斜,你这两日嗓子不舒服,便由他念罢!”
    这些细节乐天根本没有在意,此时乐天心中思虑西夏国主李乾顺这般做是会是么意思,毕竟外交无小事,事情牵扯两国更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乐天不得不反复思量。
    事实上这件事是史无前例了,纵览历朝历代也没有使者出使他国而被他国宣旨的,乐天可以说是开了历史的先河,不仅是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那小宦官们盯着乐天看了一眼,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清了清嗓子念道:“大宋使节、适本朝兰朵公主驸马乐天接旨……”
    听到那小宦官开口,乐天上前一步拜道:“小使接旨……”
    看到乐天只是作揖而拜,那小宦官不由的轻挑了下眉头,口中说道:“还请贵使硊下接旨!”
    “这位小贵人这般说话,怕是不合规矩了罢!”闻言,乐天轻挑眉头,将目光投向那宣旨的小宦官,言道:“乐某是大宋的使者,自然代表着大宋,又岂能随意屈节?”
    说话的同时,乐天开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西夏小宦官,只见这小读旨的宦官个子不高,倒是生的唇红齿白的,只不过在气质上与其他的那些宦官们有些不大相同,神态显得倨傲,眼神中带着一股冰冷之意。
    乐天做官做了年余,自然与宦官打过无数次交道,宦官们被切去了命|根子之后,因少了雄|性荷|尔蒙的分泌,神色间自然而然便多了出自卑,更因为做奴婢要侍候主子的,神态间更是谦逊,而眼前的这个小宦官与其它宦官却是太不相同了。
    不止是乐天吃惊,便是西夏朝堂上的一众文武也是吃了一惊,这小宦官这般说话着实有失礼仪,但转念一想,这个宋人连败大夏军队,举国上下无不恨之入骨,这小宦官这般做,想来是出于义愤使然。
    坐于龙椅之上的夏崇宗李乾顺闻言,也是面色一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唇角边的苦笑又浓重了几分。
    听乐天驳,那宣旨的小宦官说道:“阁下是大宋使节不假,但驸马爷也不要忘了,您还是我大夏的驸马,驸马接大夏国皇帝陛下的圣旨,自然是要硊拜的!”
    “小贵人怕是刚刚在宫中当差罢?对规矩疏生的紧,乐某了不计较。”乐天笑道,随之又言:“小贵人方才所说之言中,有些口误与常识上的逻辑错误,乐某今日便与小贵人指点出来。
    一,在下是大宋的使节,除大辽的皇帝陛下外,不能与他国首领下硊拜之大礼;其二,大夏国的首领是为国主,是我大宋皇帝陛下的臣民,相当于我朝亲王的级别,故而没有命人行硊拜之礼的权力!”
    感觉乐天所言无解辩驳,那小宦官嘟囔道:“南人果然都是牙尖舌利!”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宦官怎得这般大胆敢与大宋使节争辩,殿中一众西夏大臣心中皆是奇怪的很,更奇怪今日连同丹墀之上的皇帝陛下也怎么突然缄口不言了。
    愤愤的看了乐天一眼,那小宦官拿起圣旨念道:“关于适兰朵公主驸马乐天,封乐山侯的圣旨。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人云:“国有贤臣,江山必固。”大宋中书舍人允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为显其贵,兹特封当为乐山侯,邑食乐山方圆三百里万户。尔灵不昧,其尚知荣。
    钦此!”
    那小宦官刚刚念完,又拿出另一卷圣旨,斜着眼睛瞅了乐天一眼,眼中犹带着几分恼怒的念道:“关于乐山候乐天之父赠承德郎翰林院学士,母葛氏封恭人的圣旨。
    奉
    天承运皇帝敕曰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孤岂吝于褒贶哉尔乐天为忠正之士,乐天之父,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庆延乃子,翰墨奇香,甚悼尔之,弗躬者也。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特赠尔:承德郎,翰林院学士。尔灵不昧,其尚知荣。
    敕曰: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故朝廷追锡之典并逮之,乐山侯之母葛氏,孝敬勤俭,贞静淑懿,笃生哲嗣,克举其官。兹特赠尔为恭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敕命元德元年八月十八日之宝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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