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基本是成人了, 看着不超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绝不是脸嫩的缘故, 就身高而言也并非侏儒症……怎么看, 都不太正常。观聂暄之气色,考虑到那堪忧的身体状况,郁容暗自推断, 昕之兄的这位胞弟,想是先天不足,进而导致发育迟缓吧?
    ——这个“不足”与“迟缓”的程度,明显超出了一般的情况。
    很可能还患有慢性肺疾病。
    默默地在心里估测着,郁容嘴上没多问, 无心打探人家的私事,便是作为医者, 也不代表看到个身体不好的人, 就得巴巴上前非要给对方医治吧……何况,他不认为自己粗浅的医术,能比得上皇家御用的那些国手。
    转而问起男人,他莫名其妙被关大牢一事, 以及对方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郁容其实大概能猜到些许的内.幕。
    聂昕之捡着无需保密的地方简短地说明了一番。
    脑补加有根据的推测,便基本还原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显然, 这些日子在新安府的逆鸧卫有什么重大行动——详细的不得而知——毫无意外, 触动了某个甚至是某些利益集团,其中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难以想象。
    被郁容误打误撞,救下的郎卫罗清, 是此次行动中,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角色。而本地的县丞是攀附与利益集团的一员,白天那些差役所谓缉捕逃犯,其实不过是立个名头,胆大包天地想抓逆鸧卫的密探,结果……
    完全无辜的郁容,就这么被牵扯进去。
    幸运的是,差役抓他着实没什么根据。县丞问不出想要的消息,现今正被逼得焦头烂额,一时没心思跟个乡野草泽医计较,又怕走漏了风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关大牢了。
    郁容弄清了这前后因果,不由得舒了口气,庆幸之余又有少许的后怕。
    ——还好还好,县丞其人,还没穷凶极恶到动辄打杀无辜百姓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要不然,自己这条小命说不准就难保了,再不济,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了的……
    后怕归后怕,他却丝毫没有后悔救人的行径,不提当时也算是为自救,即使自己的生命安全没受到危险,遇到无辜之人被歹徒追杀的情况,在有能力的前提下,怕是仍会选择救人吧……到底人命大于天。
    不过一场虚惊。
    坐了不到一天的牢,郁容被聂昕之救出后,在几位郎卫的护送下,准备返回青帘。
    同行的还有聂暄。
    从聂家兄弟俩的口风中,郁容得出,这倒霉催的家伙,竟是在逃家的路上,撞到了罗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跟郁容一样,罗清逃脱追杀后,县丞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审问无果之下,将这个眼生的、据说从外地来的“乞儿”给丢大牢了。
    便有了牢里攀交的一幕,这俩“牢友”真是说不出谁比谁倒霉。
    夜深,差不多到了丑时。
    从县衙到青帘,有三十多里的路程,这深更半夜的,找不到跑车的。
    郁容被折腾了一天,除了早餐吃了点清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又饥又渴又累……却没想着找客栈借宿一宿。
    被差役突然带走,家里的门没来得及锁,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着实不太放心,担忧财物被偷盗是小,主要放下不下那娇里娇气的几只猫儿。
    好在,有马,不止一匹,据说还是从西北草场运来的千里良驹。
    有这般高级代步工具,最多不出半个时辰便赶回家了。
    问题是……
    郁容拿着聂昕之的水袋,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目光粘在眼前骏美的宝马身上,舍不得移开。
    然而他不会骑马。
    另一边,病怏怏的,身高比他还矮一个头的聂暄,熟练自如地翻身上马,举止潇洒极了!
    “怎了?”聂昕之问了声。
    郁容十分不好意思,却是不逞强:“我没骑过马。”
    聂昕之闻言,直接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另一名郎卫,来到这边:“我带你。”
    与人共骑一匹马,好像过于亲密了。
    郁容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放开了心怀,当年也不是没坐过表兄弟的摩托,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吧,何需计较,没的显得婆婆妈妈。
    “……我坐后面?”
    聂昕之没说什么,干脆利索地跃上马,身手比自家胞弟的更漂亮,便朝站在马下的少年大夫伸手。
    郁容也不磨蹭,借着男人的臂力,还算顺利地爬上了马背。
    临近十五的晚上,月色如银,皎洁明亮的辉光,正方便了夜半的赶路人。
    马蹄声嗒嗒,此起彼伏,响彻无人的官道。
    耳畔,风声呼啸,郁容浑然感觉不出什么策马奔驰的爽快,只觉得又冷又囧。
    冷就不用说,时至孟冬,半夜的气温十分之低,好在聂昕之早有预计,脱了披风给他披了,多少隔开了一些寒风。
    囧的是,马跑得太快,脚底又没着力点,他不得不用上好大的力气,抱紧男人的腰,才不至于担心会被甩下马背。原本选择坐后方,就是不想被人抱了个满怀,觉得怪尴尬的,结果现在……
    鼻腔间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气息,郁容没纠结太久,就心大地放开了。
    反正,当初在大恶山跟这男人还不够熟悉时,对方就背着他翻过几道山。
    朋友之间,亲近一些也无所谓吧!都是男人,抱就抱了,又不会少块肉,没必要计较。
    想着,头脑有些发昏的郁容,干脆把整个身体的重量转移到前面之人的背上了。
    就请昕之兄多担待一下下,坐了一天牢,还真是怪累的。
    良驹不愧千里之美名,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一行人就到了青帘村口。
    纵马越过小横沟,沿着不宽但足够单骑通过的小道,十数个呼吸间,顺利抵达了木栅栏门前。
    本该无人的屋子里亮着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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