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统一直在笑,当篁则厉声呵斥让他出来的时候,骆统渐渐收起了那种瘆人的笑容,突然摆起了谱。他还掸了掸自己的袖子,说道:“圣主大人,客气些。好歹我也是做过布政使的人,别太过分呢。”
    篁则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向景生,景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左右骆统已经在他们手里了,现在让他张狂一下也无妨。
    篁则冷笑一下,伸手将人提了出来,道:“你那个布政使已经是老黄历了。要想有点好的态度,跟着他走吧。”
    说完,捆起了骆统的手,推向了景生。
    骆统态度嚣张,但是被捆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挣扎,任由篁则动手。甚至被推了一下之后,还笑呵呵地看着景生:“这位是胡州来的?”
    景生淡笑着略微躬身,“在下是应闲王殿下之托,前来找骆大人。”
    骆统哈哈大笑,道:“你有意思!还叫我骆大人……我知道啊,知道是那位殿下让人来抓我的。除了他,也没人会抓我。怎么样,现在抓到了,要把我交出去了吧。”
    景生轻笑点头:“那是自然。”然而言语一转,景生却谈起了另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在下有一事想问一下骆大人。”
    骆统转了转肩膀,似乎是被捆得有点不舒服,道:“说吧,看在你态度这么好,能告诉我就告诉。”
    “那在下就先谢过骆大人了。”景生抱拳一礼,“在下想问的,是十几年前,玉琼阁的纵火案。不知大人,可还记得?”
    骆统听到玉琼阁,整个人就是一愣,然后裂开了嘴角,笑了出来。渐渐地,竟然越笑越大声,简直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来找骆统避开了篁正的人,但是毕竟这里还有其他人,景生和篁则都不希望被发现。篁则一掌打在了骆统的后背,让骆统的笑声一下子憋了回去,还呛了一下。
    骆统咳嗽着,却还在边咳边笑,可以说是笑得停不下来。
    景生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何骆统会如此发笑?难道是有什么对他有利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好不容易从咳嗽中缓过劲来,骆统摆摆手,笑道:“这件事……咳……这件事说起来可长着呢。你们确定要在这里问?”
    景生和篁则对视一眼,篁则向着他旁边原来用来办公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将人带过去。景生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当即就带着骆统转移了。
    走之前,篁则将骆统的藏身处进行了妥善的处理。可以说除非别人掀开木板往里看,否则是不会发现里面的人不见了的。
    两人将骆统转移到那间许久不用的小屋后,骆统的气也喘过来了,对着自己手上的绳子连连冷笑。
    景生倚在旁边的墙上,静静看着他,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骆大人?”
    骆统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着木屋布满了蛛丝的房顶,“这件事我埋在心里十几年了……十几年,我以为还真的没人会记得了……原来早晚都会爆出来……”
    景生不由自主地想起玉琼阁和自己妹妹的联系,他抿紧了唇,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当年不止是一件纵火案那么简单了。
    虽说他主要是为了找到妹妹,但是如果真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以他现在和朝廷脱不开的关系……
    景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前襟,还有那块自己一直放在怀着的令牌……
    他轻轻摇了摇头,问道:“看来当年不是简单的纵火案了?”
    骆统仰着头,没看他们两个,“简单?纵火案?”他呵呵冷笑了两声,“也不想想玉琼阁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一般人敢纵火的吗?”
    “我当然知道玉琼阁是什么地方,只是好奇,骆大人在那件案子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骆统低下头来,盯着景生的眼睛,“我是案子的主审,你说呢?”
    “呵,”景生轻笑,“骆大人是当年的主审,要隐瞒点什么,当然是轻而易举的。问题就在于,骆大人是替谁隐瞒?”
    骆统耸耸肩,邪邪的笑了起来,“还能是谁?敢在玉琼阁放火的,没几个。”
    景生和骆统对视着,淡淡道:“敢做的人不少,主要是需要放火的人。”
    骆统脸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果然是胡州来的,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轻松。”
    景生低头一笑,道:“多谢骆大人夸奖,不过还是先说清楚玉琼阁吧。”
    骆统往靠背上一倚,眼神略微放空,就开始将当年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娓娓道来。
    十几年前,他是刑部的官。原本也是自在,毕竟刑部这种地方,虽然不如户部油水多,也不像吏部那样到处有拉关系的人,但是刑部不想进大牢的人也多。
    那他拿到的孝敬,就从来不会少。
    那一年,他也是想往常一样,按时点卯上衙门,结果突然就有同僚拉着他。一番耳语,骆统整个人都僵住了。
    玉琼阁被人纵火,一百多个人,几乎一个都没出来。
    骆统的冷汗当时就把里衣都给浸湿了。玉琼阁是什么地方?京城几乎所有达官显贵都在那里做过不该做的事,连少数的几位不会去的人,也向来对这个地方或者说这个地方的后台顾虑颇深。
    现在玉琼阁就被纵火了?
    有一瞬间骆统都以为是有人在刻意整他。可是当然不会有人那么大手笔,拿玉琼阁整他这么个小喽啰。
    他把卷玉拿在手里,手心的冷汗一直没断过。手底下的人也接连不断传来各种消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凉。
    他感觉自己的官途到头了,或许整个人生,也到头了。
    然而就在他手足无措,差点要“做错事”的时候,忽然上头有人给他递了话。给他递话的人,就是后来被贬到了西南的吕枞。
    “那位吕大人当时威风,”骆统嘲讽地笑了笑,“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就那么跟我说,把这件事按照那位的要求摆平,到时候自有我的好处。”
    篁则皱起眉头,他对大渊的官场不了解,京城的事就更不明白了。可是景生又不说话,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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