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豫无奈笑道:“若是如沈大人所言,作坊被关,供不了货了,我也无能为力,实在抱歉。”
    沈寒霁微微颔首:“若是查明齐东家身份清白,作坊自然可继续开着,届时还请给三分薄面。”
    “一定。”
    齐豫送走了沈寒霁,院门关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沉了下来。
    背着腰刀的小厮询问:“爷,那沈寒霁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
    齐豫慢悠悠的走进屋中,淡淡道:“素来听闻新科状元沈寒霁聪明睿智,心思缜密。先前在码头镇遇上的时候,就觉得此人难以应付,如今一交谈,还真让人不能有一分松懈。总归他还查不出什么来,但坏事的却是那个尚书之女。”
    小厮道:“可要小的去把那女子给解决了?”
    齐豫摇了摇头:“人得解决,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倒想知道,她究竟是从何处知道我是半个东疆人的事的。另外,沈寒霁那边,切莫再让那些人乱来,此人本就多疑,若是被他察觉了,十几年的筹备就全白费了,传话切记万分小心,再而转告他们……”
    说到这,脚步一顿,微眯眼眸,有冷意泛了出来:“若是谁再胆大妄为,擅自决定,杀无赦。”
    ——
    温盈正在给盆栽剪枝丫,蓉儿从外边走了进来,把茶菓放到了桌面上,随后走了过来,与温盈低声道:“娘子,那刘家五姑娘又到府上来了。”
    温盈的剪子一顿,看了眼她:“来寻谁?”
    “六姑娘一早便出府去看望大姑娘了,那刘五姑娘便到三娘的院子去寻了七姑娘。”
    温盈微微皱眉思索。前日,沈寒霁派了几个人与大伯母一同去了东街的铺子与屋主详谈。
    其中一个男子按照沈寒霁所交代的话,与那屋主谈了一番,再隐约透露了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贪心的屋主本想着竞争租铺子的人能竞价,再给他多涨一些租金,竞争个几回,他再以价高者得租赁出去。
    可现在来了这么些人,还说要告官,心里难免慌了神。
    后来又听说要直接把他的铺子给买了下来。
    大概是急需银子,心里边更是动摇了。与他们的人说,若是真的要买,他便回绝了那个多出十两月租的人。
    如今这个时候,刘家女应该已经知道了被拒绝的事情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着急铺子的事情吗?
    怎有心情来侯府了?
    还是没放弃报恩?
    或者说还是别有所图,就比如……铺子的事情?
    温盈思索了一会,把柯敏喊了过来。
    柯月貌美,柯敏就显得普通了许多,看着有些憨。但听那柯教头说,柯敏看着憨,但遇事却是个最机灵的,且耳力也是最为出众的。
    温盈吩咐她:“你把三爷从码头镇带回来的甜瓜送一些到三娘的院子,找机会留久一些,看看那刘五姑娘在与谁说话,大概又都说了些什么。”
    柯敏样貌普通,不如柯月打眼,在三娘的院子久待一会也不会让人留意。
    柯敏端着甜瓜去了三娘的院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柯敏才回来。
    “奴婢观察了好一会,原本只有七姑娘与刘五姑娘在一块,但后来五爷也来了。三个人一块说话,不知道说到什么,五爷忽然拍胸脯向刘五姑娘保证,道一定会帮她把这件事办妥来。”
    温盈秀眉微微挑了挑:“那你可有听到刘五姑娘拜托的是什么事情?”
    柯敏摇头:“听不大清楚,但隐约听到七姑娘说有五哥出面,这事肯定不成问题。”
    温盈细细思索一晌,便明白了刘家女来这永宁侯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她自己不出面抢铺子,可却是来利用沈五郎,这俨然是把那沈五郎当成箭来使。
    沈五郎向来荒诞,前一段时日,温盈也听了一些他的事。他对刘家女格外的殷勤,似乎是想追求这刘家女。
    但刘家女的眼界极高,又怎可能看得上他。
    温盈笑了笑,不过也好,趁着这次机会,让刘家女彻底没了脸继续来永宁侯府。
    晚上,温盈松开了发髻,梳着长发的时候,与沈寒霁说了这件事。
    “你怎么想?”他拿着一卷书,姿态休闲的倚在床上,并未抬头。似乎对刘家女这样的行径见怪不怪,所以没有丝毫的意外。
    温盈道:“我觉着明日五弟就该大张旗鼓地去东街的铺子寻麻烦了。趁此机会,等五弟胡搅蛮缠时,夫君便出面。五弟素来敬畏夫君,知晓铺子已经被夫君买下了,他还为了个外人胡闹,定然会对刘家女产生怨念,觉着刘家女不厚道,往后刘家女再想利用他也就难了。”
    说到这,温盈补充了一句:“五弟性子纯,难免容易被利用。”
    连宠妾都能利用他,更别说是那个心计更为深沉的刘家女了。
    沈寒霁听到这话,终于从书卷中抬起了眼眸,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的温盈,一挑眉:“性子纯,他?”轻笑了一声:“阿盈你还当真看得起他,他那不叫性子纯,他那叫蠢笨。性纯之人,也不会十五岁就并非室男了。”
    沈寒霁用词向来文雅得让人一下反应不过来,室男这一词,温盈在心底过了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是“童男”的意思。
    脸色微窘,与自己的丈夫讨论小叔子是不是童男这话题,他是不尴尬,但她却秀窘得很。
    温盈真要避开这个话题,又听那正人君子说道:“不过阿盈你倒是放心,我与他不同,未成婚,未曾乱来。”
    温盈……
    从铜镜中,隐隐看到了他噙着笑意的嘴角。
    温盈微微撇嘴。总觉得被他调戏了,可又寻不到证据,只能作罢。
    避开这个话题,继续道:“五弟也是永宁侯府的人,若是他丢了人,丢的也是侯府的脸。所以得及早让他认清了刘家女的嘴脸,不再被她利用。而五弟这次被利用,七妹知晓后,往后也不会与她再有往来,至于六妹那边,只能往后再做打算。”
    沈寒霁赞同的点了头,随后道:“明日拿上银子,去一趟东街的铺子。”
    想起了今日的事,他说:“我今日去了调香阁。”
    温盈闻言,扭过身子看向床上的沈寒霁:“怎么说的?”
    沈寒霁:“没谈成。”
    温盈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往后花些心思琢磨一下这胭脂水粉。”
    “我嗅觉味觉也好,若你想琢磨胭脂水粉,我说不准也能帮忙。”沈寒霁笑道。
    温盈哪敢劳烦他来帮忙,他不阻止她就已经足够了。
    沉默了一下,沈寒霁继而道:“不过,我们没谈成,刘家女也没戏了。”
    温盈惊诧的看向他,想了想,把梳子放下,朝他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脚边沿上,杏眸中带着几分惊疑:“怎么回事?”
    温盈极少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杏眸圆圆的,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
    有些可爱。
    似乎有个小爪子在沈寒霁的心底轻飘飘地抓了一下。
    沈寒霁薄唇的弧度略微又上扬了些许,他道:“有些事不能明言,但能与你说的,便是这几日,调香阁会被暂时关闭,暂停一切供货待客。”
    温盈愣了一下,暂停一切供货,那么刘家女也要不到货,可……
    “可二娘交给我的铺子,原先也定有调香阁的货,若是这货供应不上……岂不是我们也亏大了?!”
    沈寒霁看她惊愕的神色,忍不住把腿上的书卷放到了一旁,坐了过来,与她拉近了距离。
    “如今事已至此,也不能是我能决定的。但若有机会,将来我再帮你询问一番那调香阁调制胭脂水粉的方子。”
    温盈也没把他的话当真,与其盼着别人家的方子,还不如自己学一学,再而琢磨琢磨。
    ——
    沈寒霁手伤未好,圣上特允了他休沐五日,无须上早朝。
    而今日才是第四日。
    一早,温盈便拿着银票和印章随同他出了门。
    他们出门后不过小半个时辰,沈五郎也出了门,往东街而去。
    温盈与沈寒霁一同进了东街的铺子,进铺子前,沈寒霁让随从和马车的马夫去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候。
    铺子里隔有两间屋子。几人便在其中的一间屋子。
    屋主看到这一对夫妻,便知道先前来的人不是真正的买主,真正的买主是眼前的这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一看便非富即贵。男俊女美,气度绝然,像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或者……不仅仅是富贵人家,还很有可能是官宦人家。
    那男子的身上有屋主从未见过的淡然从容,淡然从容中还隐隐带着威压,让市井小民不敢随意得罪的威压。
    屋主站在一旁,微躬着身子问正在饮茶的沈寒霁:“这位爷,不知怎么个商量法?”
    昨日,有人来寻了他,说是今日再来商议买铺子的事宜。可他们来了也差不多有两刻了,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优哉游哉的饮着茶水。
    沈寒霁笑了笑:“莫急。”
    屋主暗暗道,他是不急,可就怕后边又生出什么变故来。本来想多赚些银子才想着毁约,但却是惹上了这些麻烦,他如今哪敢再继续拖下去?
    不一会,外边忽然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
    随即屋主七八岁的儿子从外边跑了进来,与他爹喊道:“爹,外边又来人了,说要与爹你商量商量铺子的事情。”
    屋主:……
    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别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真想自己掌掴自己两巴掌,做人真的是贪心不得,会遭报应的!
    如今报应还真的来了!
    沈寒霁面色不变,与屋主说道:“你且去把这事情先行解决,解决之后,再谈买铺子的事情。”
    屋主拱了拱手,满是忐忑的道:“爷先稍等,我去去便来。”
    沈寒霁略一颔首。
    屋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随即走出了屋外。
    温盈朝着屋主出去时撩开的帘子略微探头往外望去。
    隐约像是看到了沈五郎。
    收回目光,她轻声道:“好像真的是五弟。”
    沈寒霁浅啜一口香茗,低声道:“那便等着看戏,看看他是如何耍仗势欺人的戏。”
    沈寒霁的话音刚落,便从外边传来了沈五郎那高高在上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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