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酌瞧着它,坐在绣墩上晒了一会太阳。
    宫外的空气真清新,想必太子南巡回宫之后,空气会更加清新吧!
    她不由向东厢房看去,突然顿住了。
    窗下坐着的人,目光与她对了个正着!
    那目光,让她一瞬间想起了那夜的情形!
    程玉酌汗毛全竖了起来。
    正巧周常带着牙人过来,拍了门,程玉酌才回过神来,逃也似地离了去。
    赵凛收起不经意扫过的一眼,皱了皱眉,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这程司珍,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
    程玉酌被那一眼看得惊魂甫定,周常同她说了两三句,才渐渐回了神。
    她问起一旁那佝着腰扬着笑的牙人老钱,“确实去过徐州?不知是几月去的?”
    老钱眼睛咕噜一转,捋着胡子一副回忆的样子,“这乍一问,还真记不清了,不若您提示一二,或许能晓得呢!”
    只有提示了,才能顺着往下说呀!
    老钱虽然拿了黄太太的银子,可也没本事凭空造假不是?
    程玉酌没有立时回答,正经看了他一眼。,,
    第6章
    程玉酌上下打量着牙人老钱,那老钱连忙正了几分神色,装作在回忆的样子。
    “这上了年纪,从前的事就记不清楚了,当年是几月来着?我只记得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长得俊俏!”
    老钱偷偷瞥了程玉酌一眼,心想她既然是找人,又是找姑娘,那人还姓程,想来是她姐妹,失散了这么多年,必然只记得当时姐妹可爱可怜的模样。
    老钱自以为捏住了程玉酌的心理,定能引着她主动提起来。这样自己就好顺着她的话说了。
    却没想到这位宫里来的姑姑,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端起一边的茶中,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楚也有可能,”程玉酌撇了撇茶碗中的茶叶,“你买了人,去何处卖人?”
    老钱被她问的愣了一下。
    “自是带回济南,各家送去,谁家相中,谁家便留下来。”
    老钱没忘给自己夸上一句,“咱们也在那些富贵门庭里面走动,要有好的人,肯定先带回济南,往这些人家里面送!”
    “确实如此吗?”程玉酌定定看了他一眼。
    老钱心里狐疑,嘴上说是。
    不想这位宫里的姑姑却摇了头,“那便错了,我要寻的这个人,当时被卖了之后,就立刻被转手给了济南人家。”
    老钱一看弄错了,大为可惜,可是他不死心,立刻又道:
    “哎呀,时间久了,我好像记错了,仿佛当年就有个人,是在当地立时转手卖了的!”
    程玉酌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钱也做了牙人这么多年,一看这目光,就知道人家已经看穿了!
    他大为后悔,又想起黄太太托他做的另一桩事。
    没能骗得了她,但不妨碍塞个人进来!
    如此也好回去跟黄太太交差!
    “人老了,实在记不清了,不过您要买的打下手的人,倒是为您找好了,绝对的老实本分!人就在门外,要不让她进来?”
    程玉酌琢磨了一下,说移到后罩房见人。
    只是程玉酌一眼看见老钱找来的妇人,见那妇人眼睛咕噜噜得转,就笑了。
    她问老钱,“这就是你说的,绝对老实本分的人?”
    老钱连忙道,“正是这人!姑姑放心,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老钱话音一落,那妇人就跟着说起来,“对对,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程玉酌直接笑出了声来。
    周常都看不过去了,“这不成,赶紧再换个人!”
    可这个人是黄太太送来的耳目,怎么能随便换呢?
    老钱面露犹豫,刚要说什么,程玉酌就说罢了。
    老钱和那妇人一喜,以为事情成了,却没想到程玉酌开了口。
    “去告诉让你们来的人,说这份大礼我就不收下了,让她自己留着吧。我只想过安稳日子,并不想多事。”
    … …
    直到老钱和这妇人灰溜溜的离开,周常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程玉酌也没解释,只是笑着告诫他。
    “以后莫要同这老钱来往,再者,隔壁黄家也留意些。”
    周常恍然大悟,“姑姑,可真是好眼力!”
    “不算什么。”
    *
    黄太太和几个商妇刚从银楼回来,各自买了东西,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过些天,永兴伯世子夫人要过生辰了,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呢!”
    “那样门楣,咱们今日买的这些新鲜玩意儿,必然看不上,要送些什么,还真得仔细想想!”
    黄太太也琢磨着要给这位世子夫人送什么生辰礼,济南不似京城,侯伯人家并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贵人。
    正这时候,下面的人过来回禀,说老钱来回话了!
    几个商妇都跟着兴奋了起来,让黄太太直接把老钱叫过来说话。
    老钱一进门,黄太太就兴奋地问他怎么样,“寻人那事儿,你有没有唬住她?”
    可是老钱为难的摇了头,“唉,两句话就被识破了!”
    一众商妇都啧了嘴,黄太太气得骂了老钱一句,“那人呢?塞进去了吗?!”
    老钱更摇头了,“也被拒了!”
    黄太太直接就愣住了。
    商妇们哎呦起来,“瞧瞧,就说是宫里出来的人吧,哪有那么好糊弄的!”
    “可不是嘛?人家宫里出来的,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还记着之前打的那个赌,都笑了起来,“黄太太最近怎么老输呢?这可不,输给咱们五局!”
    黄太太最不喜欢这个“输”字,她可是逢赌必赢啊!
    这一次次地,不是砸她的招牌吗?
    她一肚子的气,一面喊着丫鬟拿钱,一面撵了老钱,“还不赶紧滚?!”
    可老钱话还没说完,“您可别生气,那位姑姑还让小人传了话呢!”
    “传话?传什么话?!”
    “那位姑姑说了,只想过安稳日子,可不想多事呢!”
    这话一出,周遭一静。
    几个商妇都不说话了,但都一脸戏谑地去看黄太太的脸。
    黄太太气得手都抖了,众人也不难为她,随便说了两句就散了去。
    人一走,黄太太捋着心口透不过气。
    “她这是杀人诛心!”
    *
    程玉酌既没有杀人,也没有诛心。
    她趁着替身在屋里睡觉休养,把院子里的茶花修剪了一番,换了摆盆的位置,又觉得院里的花太多了,抱了两盆放到门口。
    据说还有招财的功效呢!
    静静跟在一旁叫。
    只是她没招来财,却把黄太太回家的马车招来了。
    黄太太一眼就瞧见了程玉酌,程玉酌在她的凌厉眼神下,也明白过来对面的是谁。
    程玉酌正如她所言,不想惹事,只跟黄太太点了个头,就要回去。
    可黄太太被她一挫再挫,忍不住了,当下若有所指道:
    “伺候人的奴才,便是离了主家,也成不了主子,要是能当主子,也早就当了,还会灰溜溜出来?!”
    她说完,还添了一声哼笑,好像看到了什么大笑话。
    程玉酌愣了一下。
    真是好久没听见这样的厉害话了,倒也有趣!
    她本不想与黄太太结了仇,不过想借老钱的口,让黄家识情知趣。
    却没想到黄太太竟然是个直脾气、爽快人。
    既然如此,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程玉酌轻笑了一声。
    黄太太指桑骂槐,见她还笑,两眼一瞪,刚要说什么,却听程玉酌开了口。
    “我确实当不了主子,可是这普天之下,还真就没几个真主子,既然不是真主子,那大家可不都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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