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她问出口就后悔了,这可不是她该管的事。
    赵凛可就笑了,先见她惊讶, 后又听她不由要过问, 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声音越发柔和,“阿娴放心, 我只暂去几日, 是安全地方,你在济南等我, 我还会来呢!”
    他再三思量,准备如先生杨柏泉所言,去徐州商议军事,为襄王谋反做足准备。
    此事机密不能外传,除了自己的人和杨柏泉,以及山东马都指挥使之外,旁人并不知晓。
    他不是信不过程玉酌,只是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过赵凛又想起了程获的事情。
    她今日去了程姝的胭脂铺子,还收到了亳州那边的传信。
    赵凛安慰她,“令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来,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不会为难,二来,襄王那边甚是看重令弟,时常让他代为出面,甚至让他出席宴请、去陪王妃,所以安危不是问题。”
    程玉酌一听,愣了一下。
    赵凛没注意,仍旧说着,“程获的事情,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你在济南城安稳等我。外面还是要乱一些,接下来兴许还有旁的乱事,你不要出城,在这等我。”
    程玉酌一半心神听着,一半已经飞去了程获那里。
    赵凛见她出神,皱了眉,“阿娴,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程玉酌回神,“听到了。”
    “你要答应我。”赵凛要确保她的安全。
    她答应的痛快,“知道了。”
    赵凛放下心来。
    只觉得她眉目柔和,睫毛轻扇惹得他心下痒。
    等到南巡回去,他想将她带回宫里,但找什么由头让她答
    应,这是个问题。
    赵凛浮想联翩,程玉酌却想到了襄王妃和程获。
    襄王和戚氏结亲必然有暗地里的往来,但是据说襄王妃到如今都没有生育,襄王要同戚氏维持密切关系,还要从各方面重视戚氏。
    这次可是戚家老太君的八十大寿,襄王会不会偷偷去呢?
    或者说,襄王会不会让阿获顶了自己偷偷去戚家,在戚家人面前露面,以示重视?
    尤其方才他也说了,襄王常让阿获陪同王妃。
    程玉酌心中有思量,但转眼看见赵凛正盯着自己笑眯眯地看着,吓了一跳。
    “还有什么事吗?”
    赵凛摇头,又点了头,“我离开些日子,你在济南等我会不会觉得冷清?”
    他一口一句“等他”,听得程玉酌鸡皮疙瘩往外蹦。
    她摇了头,可他却一瞪眼,“你不觉冷清?”
    程玉酌心想不觉啊,她巴不得呢!
    赵凛仿佛听懂了她心里话,一生气,“那你同我一道去!”
    “不不不!”程玉酌赶紧摆手,她真不敢想这人能做什么事,“我真不觉冷清,阿姝那边还要我照看呢!”
    程姝孕吐厉害,程玉酌特特给她做了几次小菜送过去,赵凛是知道的。
    赵凛只好默认了她的说法。
    又最后嘱咐她一遍,“留在济南,莫要出门。”
    “好。”
    当晚赵凛就离开了程家小院,程玉酌出门送了他两步,得了他得意洋洋的笑。
    程玉酌被他笑得晃了眼,心下一软。
    “行船走马三分险,你要小心。”
    赵凛嘴角翘得更高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赵凛上马离去,到了巷子口还不忘回头看。
    她立在门前,夜风吹得她衣裙飘飞。
    静静跟在她脚边叫着。
    门前的灯笼在一人一狗身上洒下柔和光亮。
    赵凛心下一晃,仿佛那是妻子送丈夫出门的寻常百姓家的景象。
    寻常人家的情谊与情形,对他来说有多可望不可即。
    这一刻,他竟隐约抓在了手中。
    赵凛心下暖暖,朝着程玉酌挥手。
    “夜里凉,快回去吧!”
    *
    马车悠悠向东而行
    这是襄王妃的省亲队伍。襄王爷虽不能无故出城,可王妃省亲却不受限制。
    正如程玉酌所猜测,襄王妃的马车中还有另一人——
    代替襄王去戚家露面的程获。
    自从襄阳出城至今,戚婧眉眼中的笑意便没有消减一份,反而随着距离襄阳越来越远,越发浓了。
    道路崎岖,外面的车夫提醒了起来。
    “王妃坐稳些,前面一段下坡陡路。”
    话音一落,马车便向下俯
    冲了下去。
    戚婧被这下坡的马车一颠,身形一晃,她正要伸手扶住把手,不想却扶到了一人的手掌中。
    他的掌心微凉,可力道让她安稳。
    戚婧不由看去,在他的眸光下脸有些微热,手下也热了起来,她只怕被他笑话,连忙收回了手。
    可马车竟然一个转弯,她没坐稳,一下歪了过去,半身竟然落进了程获怀中。
    “王妃小心。”
    戚婧的脸腾地一下热了个完全。
    程获却轻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王妃这般样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从襄阳城出来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
    程获看向她,也不由得跟着她脸上的笑意舒展了心情。
    “王妃就这般喜悦吗?”
    戚婧微低了头,有些羞赧,可她向窗外看去,看到林中飞鸟扑着翅膀高飞入湛蓝天空,又有些怅然。
    她缓缓开了口。
    “我自出生未多久父亲便去了,同寡母住在祖父母身边,可我母亲也在我幼年病逝了,祖父母又过了春秋鼎盛之年,只好都搬到了大伯父家中。我一直寄人篱下,直到及笄,本以为能如寻常人一般嫁人生儿育女,可却进了襄王府… …在旁人眼中,我荣光万丈,可我自己晓得,我过着锦衣玉食人人艳羡的日子,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程获第一次听到她说这般多的话。
    他一时没有回应,车内静悄悄的,车外有人马路过发出的喧嚣,和林中惊起飞鸟的啾鸣。
    在父亲病逝之前,他也以为自己会如父亲一般,读书科举,娶妻生子,照顾姐妹。
    可变故来的那般快,父母先后离去,他与两个姐姐失散,被带到了襄阳,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没了自由。
    他能笑得出来吗?不能。
    一刻没有自由,他一刻不能拥有真正的笑。
    程获问戚婧,“尽管离开了襄阳,可也只是换个笼子关起来罢了,并不是真的,为何要这般愉悦?”
    戚婧没有立刻回应,抬头看向他,又在触及他的目光之时再次低下了头。
    “虽然再不能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可相比在那昏暗地方,我却在这里看到了天光。”
    她再次笑了起来。
    程获知道她从不是琉璃美人,她笑起来的模样,再美的琉璃美人也不能及。
    可他越发怅然,“那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戚婧笑着摇头,向他看去。
    “便是鸩酒,我也饮得。”
    饮鸩止渴吗?
    程获心中一疼,看向她的眸光轻颤。
    她只笑着回望着他,仿佛喝的从不是鸩酒。
    *
    徐州。
    赵凛刚进了城,便得到了报信,说襄王确实派了程获前去亳州为戚氏老太君祝寿。
    “那他现在何处?”
    “在西面群山的军营之中。自上次咱们的人打草惊蛇之后
    ,襄王便转移了兵丁,又重重设防,不甚容易查探。”
    赵凛无所谓,“他不可能藏到永远,孤也不需要知道他有的人在那里,只要大体探知数目位置便可!时刻留意襄王动向!”
    “是。”
    赵凛又想起了被襄阳送去亳州的程获。
    他嗤笑,“赵楼让程获去亳州,就不怕被戚之礼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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