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达上前一步,走到湘绿身侧:“陛下,于女子来说,爹娘所在之处为家,夫君所在之处亦可为家。阿穆达奉父王之命携妹而来,本就欲在南渊为她寻一桩好姻缘,两国自此结秦晋之好。”
    “既如此,公主可有属意之人?”
    湘绿闻言,飞快地朝叶濯看了一眼,脸上红霞漫布:“湘绿……湘绿昨日夜宴,便对闲王爷一见倾心了。”
    “这……”皇上看向叶濯,有些为难:“非是朕不想玉成此事,但闲王已有王妃,纳侧妃一事,还得……”
    赵明锦见叶濯已将茶盏撤离唇边,薄唇一动就要开口,她赶紧插了话进去:“好啊。”
    霎时间,皇上、阿穆达、湘绿六只眼睛齐齐望向她,满是惊诧。叶濯自然也是望着她的,但他眼中神色她怂的没敢看。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事,何况生于帝王之家,”赵明锦起身,与湘绿隔着一片血泊,微微笑起,“能多一人侍候王爷,是件好事。”
    湘绿眼中的惊诧已经慢慢褪去,平静的无波无澜,也无得偿所愿的欢喜。
    “多谢姐姐成全,湘绿一定……”
    “先别急着谢,这声姐姐也莫急着唤,”赵明锦打断她,“我虽同意你进门,但却做不了王爷的主。若想做王爷的侧妃,王爷那里,你还得多下下功夫。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是,湘绿明白。”
    叶濯怒了。
    很严重的那种。
    瞧着一时半会哄不好的那种。
    往日无论去哪儿,都要牵着赵明锦的手,与她一起并肩走的人,此刻正独自一人走在前方,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那孑然的背影,都在无声的宣示他心中的怒气。
    “叶濯?”
    赵明锦在后面唤他,没效果,前面的人步子缓都没缓。
    “王爷!”
    还是不行。
    她清咳一声,语气婉转了些:“夫君。”
    叶濯身形一顿,却仍旧没回身。
    赵明锦眸光一转,倏尔蹲下身来,捂着脚踝,吃痛似的“哎哟”了一声。
    下一瞬他就回了身,下意识朝她迈出一步,但又很快顿住,神色难辨地盯着她。
    她赶紧倒吸两口凉气,力争演得逼真一些:“好痛啊……”
    不多时,眼前光线一暗,微凉的掌心将她的手覆住,半是询问,半是叹息:“哪儿痛。”
    “你走那么快,我想追上你,脚……扭到了。”
    “赵将军走山路都如履平地一般,在皇宫内院扭了脚,你以为本王会信?”
    听听这薄凉的语气,还唤她赵将军?!
    她小声嘀咕:“不信不还是走回来了。”
    不仅走回来,还蹲下来,伸了手,此刻正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脚踝。
    这话说完赵明锦就后悔了,叶濯手上动作停了停,继而在她身前缓缓抬头,眸色黯然。
    四目相接,看的她心口一滞。
    他不是在生气,是在委屈,因为她应了湘绿而委屈。
    叶濯始终认为,她是不在意他的。
    此刻说解释的话也来不及了,赵明锦径直往他怀里一扑,紧紧地将他抱住,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错了。”
    垂在她身侧动了动,几乎习惯性地想去揽她,但又隔空停下。
    “哪儿错了。”
    “不该应下那湘绿的请赏,也不该说话气你,但是我能解释的,”她退开一些,想了想,“五年前我伤好,你随我回长岭边关后,在军营中教我的第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叶濯一怔,眸光闪了闪,分明是记起来了,却仍嘴硬道:“那么久远之事,忘了。”
    她小声提醒:“你说过,敌暗我明,不如敌明我暗,无论何时,我都该做那个瓮。”
    请君入瓮,才好瓮中捉鳖。
    “你倒是学的牢固,也记得扎实。”
    赵明锦赶紧顺杆爬:“都是夫君教得好。”
    “……”
    叶濯垂眸,本想狠下心斥她两句,可偏看到她那一张笑的讨好的脸,又是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他胸口闷着的一口气霎时烟消云散。
    罢了。
    说也不忍心说,训也不忍心训,谁让她是阿锦呢。
    只能曲指弹了弹她的额角:“就这么轻易地将我卖了,我到底是不是你夫君。”
    “自然是,”赵明锦唇角翘起来,飞快在他侧脸上吻了吻,“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夫君,皇上在赐婚圣旨上盖了印,我在你脸上盖过章的,不能反悔。”
    “还知晓不能反悔,”叶濯无奈地看她一眼,问道,“回家?还是继续在这儿蹲着?”
    “回家回家,”赵明锦站起来,理了理衣袍,“腿都蹲麻了。”
    话音未落,她只觉身子一轻,人已被拦腰抱起。
    他低头,清湛透亮的眸子里映着她有些蒙的模样:“不是说脚扭了。”
    “是,”赵明锦伸手环在他脖颈上,抿唇偷笑,“扭了,就……劳烦夫君了。”
    回到闲王府,下了马车,正遇到天墨从外面回来,身后不远处还跟了一条“尾巴”。
    赵明锦脚尖一动就要去料理,却被叶濯不着痕迹地给拉住了。
    “王爷,娘娘。”
    自从天墨从岳州府跟着来了长安城,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一看,忙的事情不一般。
    “事情办的如何?”
    天墨将背上的包袱接下来,打开,露出里面的镶金盒子:“问了许多人,仍没人能打开。”
    赵明锦:“……在京城,这盒子都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拿出来的了?”
    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娘娘您仔细看看,这是我仿照那个做的罢了,只是表面相像,”天墨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个,自然要妥善保管,放在蚊子都飞不进去的点墨阁里,娘娘放心。”
    “你这手艺倒是巧,”说罢,三人一齐踏进了王府大门,赵明锦沉吟道,“这么看来,我应该给那湘绿公主制造些机会,让她来王府走走。”
    叶濯:“……”
    宫里送来了一些文书,叶濯要去点墨阁处理,赵明锦想着已有几日未见明斐,便与他一起并肩走了一段,去了倚月轩。
    刚要踏进倚月轩的月亮门,就被红儿撞了个满怀。
    红儿眼睛红红的,一脸焦急:“娘娘,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
    “是明公子,您快劝劝明公子罢,”红儿边说边同她往里面走,“伤筋动骨恢复且要百日,明公子的伤根本急不得,可他这两日不知是怎么了,强逼着自己行走,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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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072
    赵明锦进入倚月轩时,明斐正在拿桃树撒气,拳头蕴了内力,狠狠砸在树干上,树枝如秋风扫过一般沙沙作响,将落未落的枯叶子应声而下。
    又一拳头过去,在骨节撞上树皮的刹那,被斜后方伸来的手给拦住了。
    “师兄,你这一拳下去,明年它就不能结桃子给我吃了。”
    明斐怔了怔,侧头看向她,眼中是对现状挣扎不出的焦急和根本无从改变的挫败。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当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赵明锦将他的手拉回来,那拳头上破了皮,血和木屑混杂在一起,她吩咐红儿,“去取伤药过来。”
    “红儿这就去。”
    明斐的腿伤很有些严重,虽然将养了些日子,好了许多,但走动时辰仍不能太长,承载的力道也不能过重,不然怕是会加重伤情。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几日突然强忍着疼,想要尽快恢复如初,想必是知晓了许多,也做好了打算。
    “叶濯应该都同你说了,”她将他扶到桌边坐好,又斟了热茶给他,“阿穆达携湘绿公主进献祥瑞,三日前已入京了。”
    “湘绿公主?”
    “不错。”
    明斐脸色微微一变:“小锦在长岭边关时,可曾听闻北泽有这么一位公主?”
    别说这个公主了,旁的公主赵明锦听说的也不多。
    “北泽以男子为尊,女子不过是附庸。至于公主,倒是听闻前任国主有过几个女儿,不过都用来做笼络各部落的牺牲品了,如今这位弑……”她话音一顿,想起如今这位正是师兄生父,也不好将话说得太难听,硬生生把话锋拉了回来,“这位国主,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公主。”
    明斐淡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没见到这公主之前,我只以为她是个被养在深宫,存在感全无的,但今日一见,她可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赵明锦眉心蹙起,声音凝重,“师兄,阿穆达将卓穆杀了。”
    “什么?”
    明斐反应之大,连桌上的茶盏都碰洒了,赵明锦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他深吸了几口气,放在桌上的拳头松了又紧:“小锦,北泽王宫出事了。”
    按照明斐的说法,北泽与南渊争斗这些年,早已是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数月前,阿穆达之所以会约赵明锦云山一战,是因为在那之前,国主给他下了口谕——退兵、休战、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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