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促地喘息着,不由自主攀住他的肩。
    那双漆黑的眼在暗光中微微闪动。
    然后,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的室内忽然传来急促的手机铃声。
    是月初霖的固定闹铃。
    郁驰越皱眉,脸上浮现一丝不耐,一伸手按掉闹钟,依然没有退开。
    月初霖却一下子清醒了。
    今天周五,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
    趁他不注意,她用力一推,把他从身上推下去,爬起来道:“该起床上班了,我可不是郁少爷你。社畜要有社畜的自觉。”
    说着,下床穿鞋,朝洗手间走去。
    郁驰越没再阻止她,只是薄唇紧抿,坐在床上的样子气鼓鼓的。
    月初霖没空理他,洗漱好换上衣服出来,打算烤两片全麦吐司当早餐。
    谁知,才走近厨房,就闻到一阵黄油融化的香味。
    玻璃门里,郁驰越正把煎好的鸡蛋放进吐司片里,再依次叠上几片西红柿,最后又盖上一片吐司,斜着一刀切开。
    月初霖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点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站在门口,把盛了三明治的盘子递过来,自己又返身回去端出两杯热咖啡。
    “你会做饭?”
    坐到桌边,月初霖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一口,吐司烤得软硬适中,蛋也煎得恰到好处,就连西红柿也切得刀口平整,薄厚合宜。
    郁驰越很快洗漱好出来,看她一眼,好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当然。上学的时候都得自己来。”
    月初霖立刻想起上回同事八卦时说的,这位年轻的郁总是牛津的高材生。
    她点点头,倒没多问,又咬两口三明治,随口说了句“挺好吃”。
    郁驰越的眼睛倏地亮了亮。
    早晨的时光对上班族来说异常珍贵。
    即使再想好好享受时光,月初霖也不得不快速吃完早餐,拎起包要走。
    jarod办事格外细心,送衣物来的同时,还附赠了一套酒店的洗护用品。
    只是,水乳和彩妆就没法再提供了。
    月初霖掏出镜子左右照了照,总觉太过素淡,只好快速抹了层口红。
    可才走到门口,郁驰越也已经拎起文件袋,跟了过来。
    “我送你。”
    言简意赅,表情都不带动。
    月初霖愣住,诧异地看看他的额头:“你还病着。”
    虽然烧退了,看起来比昨晚好,但远没有到痊愈的地步。
    郁驰越先一步打开门按电梯,扬扬手里的文件袋:“上午有董事会。”
    月初霖想起昨天他和郁家老爷子的通话,的确提到今天会向董事会汇报什么。
    一家祖孙,态度冷淡是一回事,可孙子病着,还要连夜工作,一大早赶去参加董事会,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不过,别人的私事,与她无关。
    下楼的时候,司机刚好把车开到门口。
    两人坐进后排,很快各自忙碌起来。
    郁驰越低头检查手机上收到的最新工程数据,月初霖则带着耳机听昨晚法国的晚间新闻,磨耳朵。
    难得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没有吵架。
    四十五分钟后,车终于艰难地闯过可怕的早高峰,即将抵达月初霖公司附近。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冲前方路口示意一下:“麻烦停在前面就好。”
    这里离公司还隔着一条街。
    郁驰越抬头看一眼,皱眉道:“怎么了?送你到门口不好吗?”
    月初霖拎起包,等着车经过眼前的红绿灯再靠边。
    “郁总这样的身份,大清早出现在我公司楼下,恐怕不大方便。”
    之前和森和合作的时候,因为那句“太漂亮”,已经有些不太好听的话了。
    她私底下生活如何,旁人再怎么议论都无所谓,可关系到工作就不一样了。
    郁驰越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怕什么?又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吗?”
    一句话又将气氛弄得有点僵。
    司机小心翼翼看看后视镜,虽还在往前开,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停。
    月初霖冷冷反问:“郁总,我们之间好像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上过一次床,最近又接过两次吻而已。
    连短期伴侣都称不上,甚至朋友都不是。
    早上的那点温情荡然无存。
    郁驰越的眼神再度变成惯常的冰冷。
    眼看路边的临时停车带越来越近,司机依旧拿不定主意,只好问:“郁先生,是不是要停车?”
    郁驰越看也不看月初霖,冷声道:“停,让她走。”
    司机赶紧趁后方车辆要按喇叭之前,靠边停下。
    月初霖当即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去,沿着人行道,跟随人潮的方向,继续朝公司大楼的方向走去。
    早高峰,这一带商圈附近,上班族密密麻麻走在路上,一个个行色匆匆,面庞和装束看似各有不同,实则千篇一律。
    可就在这样的人群里,她还是那么两眼。
    隔着车窗,郁驰越注视着那道身影。
    有风吹起她长长的卷发,如玫瑰绽放。
    “郁先生?”
    司机又一次询问。
    他收回视线,闭眼靠到后面,淡淡道:“走吧。”
    车重新汇入拥挤的车流,朝着森和总部的方向驶去。
    **
    一上午的董事会开得还算顺利。
    本只是个阶段性总结工作、分析财报的例行会议,偏因昨天的郁驰越父亲郁启鸿的搅和,不得不临时多了别的议程。
    郁家祖孙三代,各自相处得都不大和睦。
    郁老爷子只生了郁驰越父亲郁启鸿一个儿子,郁启鸿却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原配夫人苏向晚生的长子郁驰越,另一个幼子郁子阳,则是养在外头的情人邱冬云生的。
    郁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大。
    郁家老太太最看重名声,早早发话,她在一日,外头那对母子就一日不能进郁家的门。
    如今,老太太已过世多年,郁老爷子倒没忘了亡妻当年的意思,这么些年,即使郁启鸿的原配夫人苏向晚也已经过世多时,也依旧没让邱冬云母子名正言顺地成为郁家人。
    郁启鸿自然不满。
    比起早早跟着苏向晚去了国外的郁驰越,他当然更疼爱从小就养在身边的情人的儿子。
    再加上老爷子早就表现出要跳过他这个儿子,将手里的一切直接交给郁驰越的意思,他当然更有怨言了。
    这回的事,就是郁启鸿挑出来的。
    他百般质疑郁驰越和老供应商到期不续约,转而寻找新供应商的决策,一路闹到老爷子跟前去了。
    原因很简单,过去的供应商大多走的是他这边的门路,往来之间,私利不少。
    郁驰越要换供应商,他当然不同意。
    闹了好几天的事,赶着今天的董事会,郁启鸿甚至一早就将老爷子也请来公司坐镇。
    父子相见,分外眼红。
    会上,郁驰越拿出准备好的数据对比,清晰地把更换供应商的利弊罗列出来,靠强大的数据说服董事会成员,让郁启鸿哑口无言。
    会后,等其他人都出去,郁老爷子把郁驰越单独留下来。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郁驰越站在老爷子身边,面无表情地回答:“爷爷过奖了。”
    “阿越啊。”老爷子身子骨虽然不大好了,一双眼睛却依然精神得很,仔细打量着长孙,语重心长道,“你父亲这么做,的确很不给你面子。我没出面阻止,你是不是也有怨言?”
    郁驰越摇头,眼神毫无波澜:“不会,我明白爷爷的用意。公司依然有不少元老不服我的忽然上任,趁这次机会,正好能敲打一番。”
    话虽如此,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却没人能看得出来。
    郁老爷子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声,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明白就好。阿越,记住我的话,别像你母亲那样。感情用事,永远只会损人利己。”
    郁驰越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芒,随即又恢复平静。
    “我知道了。”
    他自觉地站到老爷子身边,面无表情地搀扶着,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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