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弈礼墨眸微凝,但想到关老爷子的本事,他也没有多说,转身走出书房后,只是在不远处的阳台里眺望远处。
    关博元暗哼一声,转头望向关山铭。
    “爸,难道你就那么相信弈礼?”
    关山铭深深地凝视着他,眼神深沉而锐利,仿佛能直透人心。
    饶是关博元身为他自小疼爱的儿子,在他的眼皮下生活了几十年,此刻竟然招架不住这么可怕的光芒。
    看到关博元不敢继续吱声,关山铭才淡淡地开口:“博元,我虽然老了,但我还没痴呆,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被骗。”
    事实上,关博元的伎俩,根本算不上很高明,他纯粹是利用自己的权势,又知道莫医生和郑佩芝是被汪淑娴所信任的人,下了重本,才能收买到他们,却也留了很多把柄在对方手中。
    但当关弈礼得知这件事,铁心追查真相,关博元立刻就破绽百出。
    短短两天,一切的证据,就被关弈礼查得清清楚楚。
    哪怕撇开道德法律不提,光论手段,关博元压根就不是关弈礼的对手。而且,这还是在关弈礼不屑于使用那些下三滥诡计前提下。
    关山铭很清楚,若非顾念他这个爷爷,关弈礼完全可以把关博元的罪证交给警方,同时直接对外放出博元被厉斯芩传染的消息。
    到时候,关弈礼不需要再做什么,关氏董事会那些人,就已经容不下关博元了。
    关山铭叹了一口气:“博元,弈礼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些年来,你亏欠他和淑娴一次又一次,他念在父子情分,就算报仇,也只收拾了甘蓉和弈华。可是,你却……”
    博元却变本加厉,泯灭人性。
    “算了,我讲得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的。你那些狡辩,我也不想再听。一切,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你交出权力,拿着股份颐养天年吧。”
    关山铭再一次说出这句话,布满皱纹的面孔也苍老了几分,甚至心脏也有些隐隐作痛。
    这一年来,关弈华、甘蓉和关博元先后谋害弈礼,都输得一败涂地。
    但查出来的事情,却让关山铭看得清楚,他们这几人,一点都不无辜,完全说得上是罪有应得的。
    并且,有好几条罪名,要不是关博元找了手下帮忙顶罪,恐怕关弈华和甘蓉已经直接玩完了。
    但这也是关弈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放他们一马。当然,也可以说,是让他们活着接受惩罚的。
    只是,若是早在五年之前,他看到关博元和关弈华联手陷害弈礼的时候,不是顾全亲情,而是直接下定决心,把弈礼定为关家的继承人,让博元和关弈华另立门户,或许,这一切可以避免。
    关山铭的心底不由涌起深深的懊悔,一颗心更是阵阵绞痛,差点令他喘不过气。
    他不由望向搁在书桌上的速效药,颤巍巍地伸出手,打算拿来吃一颗。偏偏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关山铭只能抬头望向关博元,想让他帮个忙。
    但关博元却已经彻底被他方才的话语吓得愣住了。
    什么交出权力,颐养天年?他一个字都不信。
    以他对关弈礼和汪淑娴做过的那些事,一旦他失去了权力,关弈礼一定会对他秋后算账的。
    就像对付甘蓉和弈华那样,表面留了一点情面,实际上,却是让他们活受罪。
    “爸,难道在你心里,弈礼才是最重要的?他才二十八岁, 论能力、论经验,凭什么能直接当你的继承人?”
    “而且,论手段心黑,难道弈礼就比我干净?哼,他只是做得更加隐蔽,你才没有发现。”
    “爸,你就这么偏心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丝毫没有什么悔改之心,给关山铭本就有些不舒服的心,更是雪上加霜。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微微吐出,让自己缓过来之后,才慢悠悠地说:“博元,你不要以己度人。”
    不要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
    “弈礼的能力,比你,甚至比当年的我,还要厉害。他是一个真正的商业奇才。”
    弈礼不是没有手段的人,他当然也会用手段,但手段也分高下,分合法和违法。
    但弈礼的精明和冷静也在于,他很清楚什么是不能触碰的底线。只有在底线之上所得到的,才是万无一失的。
    所以,他不会为了眼前的小利益,但毁了长远的利益。
    关家和关氏,也需要这样的掌权者,才能走得更远。
    “弈礼,才是我们关家最适合的继承人。”
    关山铭叹了一口气,“博元,我心意已决。不管你是否接受,这个命令都会颁布下去。”
    “若是你非要继续跟弈礼作对,自取灭亡……下一次,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望着他熟悉而苍老的眼睛,关博元整个人却好似跌入了冰窟,浑身的血液几乎凝住了。
    “爸,你果然就像阿蓉说的那样,偏心弈礼。为了他,甚至不惜牺牲阿蓉,牺牲弈华,到现在,你果然连我也要牺牲!”
    “好,我会退出关氏,但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爸’!”
    关博元狠狠地搁下话,不甘示弱地瞪住关山铭。
    这冷酷无情的眼神,就像一支利箭,一下子就射中了关山铭的心,疼得他两眼发黑,趴坐在书桌上。
    “……药、药……”他颤巍巍地指着书桌上的药瓶,却怎么也摸不到。
    关博元见状,不由愣了愣。
    下一秒,他的心底,却浮现一个念头。
    剥夺他在关家和关氏一切权利的人,是关山铭。但这个命令,还没发布下去。
    倘若……他甚至可以把关弈礼叫进来书房,然后,嫁祸!
    到时候,一个弑杀亲爷爷的“畜生”, 绝对不可能再有资格,跟他争夺关家了。
    关博元的心,瞬间就狂跳起来,狠厉的眼神也变得激动而炽烈。
    他悄悄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捏起那瓶速效药,试探着开口。
    “爸,你是要这瓶药吗?”
    “没错……博元,快……快给……我……”
    关山铭的声音变得很虚弱,他似乎想抬起手来拿药瓶,但抬了几次,却只抬高了一点。
    关博元顿时就捏紧了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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