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细论起来,这孩子应该完完全全长得像他父亲吧。
    那个高高在上权势滔天如今却生死不明的郕王殿下。
    他一定不知道,阿嫣给他生了个孩子,却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断送在鬼关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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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平七年秋。
    这天是中秋,照例又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韩星云的医馆不像往日那般忙碌,吃过午饭后只来了寥寥几个病人,还都是来配药的。
    一个粉嫩可爱的小男孩从外头快步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串糖葫芦。他跑得满头是汗,身后跟着的春喜不停地叫着:“少爷你慢点儿,等等我。”
    小男孩回头看她一眼,笑嘻嘻道:“你太慢啦,快点啊。”
    边说边咬着糖葫芦走进了医馆。
    几个病人见状都笑了起来,纷纷冲韩星云道:“韩大夫家的小公子来啦,哎呀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谁说不是,我家孙女都四岁了,也没他这般高。”
    “长得高不说还这般好看。韩大夫你都给孩子吃什么,说出来我们也买点回家给孩子吃去。”
    韩星云搁下手中开方子的笔,瞥了那孩子一眼,淡淡道:“糖葫芦。”
    这话一出所有人哄堂大笑。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委屈地看一眼韩星云,转身钻进了旁边的药柜间,扯着一个美丽少妇的衣角抱怨道:“娘,爹他笑话我。”
    少妇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整理手中的药材77zl。小男孩得不到安慰愈发尴尬,只能举起手中的糖葫芦献宝道:“娘你吃吗,这个特别好吃。”
    少妇没说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把头低下来凑到小男孩跟前。后者便乖乖地举起白嫩嫩的小手,把红红的裹了一层薄糖的山楂递到了少妇的嘴边。
    少妇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了一整个山楂下来,又指了指那边的韩星云道:“给你爹吃两个去。”
    小男孩终于得到了回应笑得咧开了嘴,高高兴兴举着糖葫芦就去了韩星云身边,也不管手里粘乎乎的糖,直往对方怀里钻,嫌弃得韩星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扔开了半尺远。
    小男孩也不介意,依旧把糖葫芦往她跟前送。韩星云便索性接过来大口吃起来。她比余嫣吃东西更快,三两下那糖葫芦就只剩一半了。
    小男孩本来还靠在桌子边看“他爹”写的方子,虽说不认得几个字,但还是努力想要辨别出一二。结果一抬头发现自己的糖葫芦都快没了,不由急了起来。
    “爹你别吃了,还给我,我、我还没吃呢。”
    边说边扑到韩星云怀里,把糖葫芦抢了回来。然后盯着只剩半截的山楂看了又看,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下子医馆里的人笑得更欢了。
    余嫣觉得他实在有点吵,没法子只能放下手里的药材叫春喜盯着,自己走到小男孩跟前一把抱起他就往后院去。
    “你去院子里玩吧,别在这里吵人。”
    小男孩却不肯走,眼泪汪汪地回头看向韩星云,可怜兮兮道:“爹你快回家,我要跟爹爹玩。”
    韩星云本来都打算写完这个方子便关门歇息了,听到这话赶紧又找了点事情做,一副不想回去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她宁愿看十个病人也不想陪一个小魔王玩。小孩子实在太累人了,也只有余嫣才有耐心哄孩子。把她跟孩子关在一起不出半个时辰,不是她疯便是她把孩子给打疯了。
    医馆里又走了一波病人,到最后只剩个婆婆在那儿咳嗽。韩星云给她把了脉,调整了原先的药方,又教了她几个食疗的方子,这才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张家阿婆,你回去后叫你儿子赶紧熬药,别耽搁知道吗?”
    婆婆笑着道:“知道知道,韩大夫你人最好了。”
    送走了张阿婆韩星云便打算叫春喜来关门了,就在这时几个小伙子扶着个中年男人匆匆朝这边走来,见着韩星云便大声道:“韩大夫快帮忙瞧瞧,老田眼睛叫石灰给迷了。”
    韩星云赶紧让他们把人给带了进来,一面吩咐春喜准备冲洗眼睛的药水,一面翻开老田的眼皮仔细查看。
    平静了不到半刻的医馆重新忙碌了起来。
    一番冲洗治疗过后,那个叫老田的男人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努力眨了两下眼,发现虽然看东西还有些模糊,但总算不像刚才那般火辣辣地疼了。
    他感激地拉着韩星云的手道:“77zl多谢你韩大夫,要不是你我这眼睛便要瞎了。”
    旁边送他来的人中便有人道:“那是,早跟你说了来找韩大夫。韩大夫看眼那可是一绝,别说咱们镇上的大夫比不过,就是整个铜川也没有人能及得上韩大夫。田哥你这回可是走大运了啊。”
    韩星云笑着从老田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客气道:“都是街坊谬赞罢了。”
    “不不不,韩大夫的医术那是有目共睹,您可千万别谦虚。”
    韩星云本就是个不爱与人客套的性格,且她的医术师从名家,她师父虽精通各科医术,但最绝的确实是治眼一科。她自小得师父真传,向来于这一方面颇为自信,走遍山南海北也确实没几个人的治眼医术能高过她。
    若说有,除了师父外也就她的几个师兄了。
    只是他们徒弟几个加起来,也还是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所以每年慕名前来找师父治眼疾的人不计其数。奈何他老人家天性散漫居无定所,普通人想要寻着他也真是不容易。
    去年好容易盼到他来自己这儿小住几日,本以为他能定下来了。结果住了不到三个月便又走了,说是要去寻她大师兄玩玩去。
    韩星云作为徒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叮嘱他一路小心有空便回来。
    “大师兄都成亲了,您别去太久打扰他们小夫妻。”
    师父哪里听得进去,一走便是大半年。
    好在他在的三个月里给小镇乃至铜川的百姓看了不少病,连带着把她医馆的生意也带得更加兴旺了几分。
    临走前他还叮嘱自己就留在此处:“省得为师过些日子回来,又找不到你。”
    因为这句话韩星云放弃了四海云游的想法,安心在这小镇上行医生活,慢慢的也习惯了这种日子。
    更何况余嫣带着孩子也不方便跟着她乱跑,于是他们这对假夫妻便准备在这个小镇上将关关养大。
    关关就是那个把余嫣折腾得差点没命的孩子,当初这小名是她给取的,用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句词里的两个字。
    她趁余嫣没醒自己做了主,果然对方醒来后听了这个小名便直摇头。韩星云本来以为她是不喜欢后面接的那两句,没想到余嫣听后只摇摇头,淡淡道:“这名字出自诗经,不好。”
    “不好吗,你自己的小字蓁蓁不也取自诗经?”
    “是,所以你看我一生坎坷,日子过得这般混乱。”
    韩星云自是不会信她这套说辞,但也知从她嘴里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只得作罢。
    但好歹这孩子的名字是定下来了,余嫣性子和软也没太过反对,他们这些人便一口一个“关关”叫到了现在。
    一眨眼的功夫三年过去了,孩子已是能跑能跳能说会道,又遗传了父母出众的容貌,成了这小镇上人人都知道的英俊小少爷。
    只是有一点韩星云始终担心,她毕竟不是个男子,无法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给予关关男儿般的血77zl性关怀。孩子现在还小自然无所谓,待长大了又该如何?
    难不成一直跟她们几个女子过吗?那样的话会不会对他的成长有什么不利?
    为了关关好韩星云曾劝过余嫣嫁人,但每每说起这事她总是笑着摇头,又反过来劝她。
    “先别管我的事了,倒是你很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替你撑起这个医馆来。你也不能一辈子扮作个男子啊。前一阵儿我看你与邻街保仁堂的小少爷相谈甚欢,不如……”
    韩星云吓得直摆手:“不必了,那种唇红齿白的小儿郎我可看不上,且不说他医术不如我,便是性子也不如我血性啊。”
    那日谈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上扎了根木刺,韩星云本以为他是个大夫必定无需担心,没成想他竟哼哼唧唧叫唤了半天,也不敢自己动手把那根刺挑出来。
    最后没办法还是韩星云帮的忙。挑刺的时候那小少爷还叫唤个不停,简直吵死人。
    “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能指望什么。”
    余嫣听后也是无奈,想不到那家少爷这么娇贵。
    这事自然就没了下文。好在韩星云一个人过惯了,根本也不在意成不成亲的事儿。看着眼前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是更没了嫁人生子的想法。
    算了,还是和余嫣春喜并关关一道,平淡过一世算了。或许哪天关关的爹就找上门来了呢?
    那几个人见老田的眼睛无事了,便又重新扶起他谢过韩星云后就离开了。春喜一直等在旁边,见人都走了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能关门了,今儿可是中秋,若是耽搁得太晚就来不及赏月了。”
    边说边扶着门板便要关上,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在了门上,似乎没怎么用力,却把春喜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韩星云见状赶紧伸手去扶她,又看向了门口的那个男人,眼里满是警惕的神情。
    那男人身量颇高一身劲装,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一张脸坚毅俊朗倒也不失为一个英挺之人。
    他见到韩星云后便客气地拱手行礼道:“在下姓严,请问莫神医可在此处?”
    韩星云便知是来寻她师父的。
    看这人的打扮像是哪家的护卫,他的身后还停了辆青布马车,虽未见多华丽的装饰,但只看那两匹拉车的高头大马,便可知车里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韩星云抿了下唇冲对方抱歉道:“不好意思,家师云游四海去了,如今并不在医馆。”
    说着便要去关门,对方却不肯放弃,再次抵到了门上:“我们从京城而来,诚心求见莫神医,还请这位公子通传一声。”
    韩星云就有些恼了:“都说了我师父不在……”
    话音未落便听马车那边传来了一记低沉有力的喝止声:“严循,不得无礼。”
    仔细一看那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半张男人清隽的脸来。
    不知为何只看这下半张脸,韩星云就觉得颇为眼熟,就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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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循一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整个人不由一凛,对韩星云的态度也愈发恭敬起来。
    他正准备上前将拜帖递上,又犹豫要不要点破他们的真实身份,就在这时内堂里冲出来一个小男孩,径直跑到韩星云跟前,拽着她的手开始乱晃。
    “爹你到底好了没有啊,我要吃月饼,我饿了。”
    韩星云瞪一眼关关:“不是才吃过糖葫芦吗?”
    不提还好一提更委屈了,关关小嘴一撇就要哭:“你跟娘吃了那么多,我没吃饱啊。”
    “叫你午饭多吃点不听,整天就知道吃零嘴。”
    挨了训的关关急于转移注意力,想把火往别人身上引,于是一眼注意到了站在一旁讪笑的严循,便问道:“爹,这人找你看病?”
    “嗯,不是找爹,找你师爷爷。”
    “可是师爷爷不在家啊。”
    韩星云听了便冲严循道:“这位公子您也听到了,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我师父当真不在家,不是我不愿意为你们引荐,实在是不能。不如你们另请高明吧。”
    话没说完关关就开始拆她的台:“爹,师爷爷不在你看病啊,你也会看病的。爹你可厉害了,你帮他们看吧。”
    韩星魂刚才还觉得“儿子”像贴心小棉袄,这会儿就觉得这棉袄委实漏风得厉害。她瞪了关关一眼,甩手道:“小孩子一边去,大人说话别掺和。”
    关关没办法,只能放开她的手,却又不想回后院,站在医馆门口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小贩看个不停。
    韩星云也不在乎,左右这街道上都是邻里,谁家都知道关关是她们的孩子,何况还有春喜跟着她也不怕孩子丢。
    她眼下只顾着打发这个姓严的,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惹,达官显贵沾上了更是难缠,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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