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势不可挡,并不是挟“势”而行,而是顺势而为,这个“势”很玄妙,他似乎看不见摸不着,但人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正如李恪呵斥何棚的时候那样,他每一句话都紧扣“圣人之仁”,首先站在了大义的制高点上。
    然后再从防疫营说到天下,由小极大,层层推进,以浩荡正大的“势”,自然挡者披靡。
    何棚被压的几乎难以喘息,更是一个字都无法再说出口,整个人更是惊恐无比,几乎站都站不稳当了。
    其余的何氏教员也大受震动,他们原本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太子的事情,真正见识到还是第一次,以前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如今却觉得太子所言才是正理。
    原来为了抗疫,从普通百姓到世家大族,大家都有劳心出力。
    这才是圣人教化之道的功德和目的,世事本该如此才对,以圣人门下自居的所有教员都与有荣焉。
    屏风幕后,何希平也更加对太子心悦诚服,毕竟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你做的好不如说的好。
    如今太子已经不缺实绩,又能将自身的功劳归于圣人教化,这无形之中会大为改善太子在文人士子们面前的形象,也更容易凝聚人心。
    至于何棚这样的蠢货,何希平恨不得冲出去给他掐死来,可今天在老朋友兼老对手面前,他却不能失了方寸,不但没露出半点怒色,反而笑着低声说道:
    “太子殿下崇仁爱民,此天下之幸也。”
    另外那名老者却不言不语,只是抚须微笑,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何希平也不着急,毕竟君择贤臣,臣亦择明君,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强迫他这个老相识在短时间内表明态度。
    这屏风之后小小的一次试探,外面却又情势再变。
    何棚到底是脸皮够厚,居然还能硬着头皮坚持着没有羞愧离去。
    他也已经明白彻底见厌于太子,这也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既然如此,何棚干脆豁出去了。
    李恪的发问直刺人心,让何棚无法招架,他干脆避而不谈,反而大叫大嚷起来:
    “太子殿下难道就见不得半点异议吗?如此刚愎自负,不能容人,恕臣不能再侍奉了,告辞!”
    何棚已经算是达到了目的,打算就此扬长而去。
    同时他心里也已经盘算开来,自己不管怎么样已经硬栽了一个“刚愎自负,不能容人”的污名,下一步就该考虑找哪一位皇子投靠了。
    至于这种事情,根本不必他亲自去大肆宣扬出去,只要他找好了主子,有的是人把这事散播的沸沸扬扬。
    只不过,就算要卖身投靠,也得货比三家才是,自以为奇货可居的何棚心下已经盘算开来:
    “秦王殿下最得世家青眼,更有内阁次辅的外公作为朝中奥援,想来并不缺少自己这点黑料;
    吴王殿下背靠江南士族,财势最雄,却苦于一直没有太大的作为,如果自己投靠过去的话,说不定吴王殿下求贤若渴,直接就要先赏赐无数的黄金白银呢……”
    何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身价倍增之后,倚红偎翠,诗酒风流的快活人生了。
    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踩着当朝太子上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何棚更是得意的几乎要大笑出声来了。
    他笑的美妙之处,脸上都已经不自觉的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冷不防就在此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这个畜生,给老夫跪下!”
    何棚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大喜过望,他刚才还在想着有些不够完美,若是被太子或者太子的属下“殴打凌辱”一番的话,岂不是更坐实了太子“刚愎骄横”之类的污名?
    只是他刚一转头,看清楚那张突然出现的面孔时,所有的得意和兴奋,全都像是六月烈阳之下的冰雪一般,瞬间消融殆尽:
    “家,家主……”
    何棚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惊恐之下浑身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打颤,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家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何希平阴沉着脸,再次喝道:
    “跪下!”
    “扑通~”一声,如同连线木偶一般,何棚应声跪倒,整个人已经因为惊恐处于无意识的情形。
    “家门不幸,出了这样一个丑类,竟然敢冒犯殿下,实在是死罪!”
    何希平没有再去管失魂落魄的何棚,而是自己匍匐在地,向李恪磕头请罪起来。
    李恪笑了笑,他始终没把何棚当回事,如今有何氏家主出面,自然也不需他多费心思,所以干脆大度的摆摆手笑道:
    “何卿何必如此,孤还是能听得进两句逆耳忠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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