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何棚的鬼话是不是真的逆耳忠言,其实已经没人去甘心了,因为不管是李恪还是何希平,亦或者是何棚本人自己都已经明白,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何希平表明了何氏一如既往的恭顺,暗自将何棚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努力降到最低。
    而李恪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甚至可以宽仁的不去计较何棚的无礼冒犯。
    然而此时的何棚却恨不得李恪把他抓起来,哪怕打个几十大板都再好不过,因为他知道,若是李恪不“计较”,何氏却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等待他的,将是何氏的残酷家法。
    在这个时代,若是世家子弟干犯国法,哪怕是不赦大罪,只要没有祸及家族,世家就能设法加以转圜。
    这也是世家的强悍之处,更是世家凝聚力的重点,是世家耐以生存的核心所在。
    可同样的,一个世家子弟若是犯了家规,生死荣辱也全都由家族一言而决。
    尤其是像何棚这样为了私心,枉顾家族利益的小人,哪怕回头被何氏以家法处死,也无任何一人可以置喙。
    都说情急生智,何棚也慢慢意识到现在是自己的生死关头,能救自己的只有李恪一人而已。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何棚心底灵光乍现,丝毫不管自己之前还想踩着李恪抬升身价,更是毫不顾廉耻,抢着开口说道:
    “殿下仁心仁德,学生敬服不已,还请殿下开恩,让学生侍奉殿下左右,早晚请益。”
    这话一出,几乎人人侧目。
    尤其是那些何氏的教员,他们都是读书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清高。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与自己同事相处多时的这个同族兄弟,居然可以厚颜无耻到了这样的地步。
    前面还说什么“不能再侍奉”,现在马上又改口说什么“侍奉左右早晚请益”,食言而肥都不足以形容这个何棚的下流鄙贱啊!
    所有的何氏教员们全都厌恶的走开几步,人人羞于与之为伍。
    倒是何希平有些迟疑,毕竟何棚虽然低劣无耻,可如果李恪真的同意了的话,却可以为自己赢得“虚怀若谷,宽仁待人”的美名。
    何棚更是深知这一点,也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全靠李恪一言而已。
    他不敢再有丝毫冒犯的心思,一双眼睛更是满是哀求,死死的盯着李恪,满怀忐忑的等待着李恪的处置。
    李恪几乎没有多做犹豫,也似乎并没有计较刚才何棚的心思,而是笑着说道:
    “何先生所请,也不是不可以。今日孤本就打算问对,若何先生能答对任何一道事先准备的问题,那么何先生留下来又有何妨?”
    何棚的眼睛猛的睁大,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再一看周围其他人满怀热切的眼神,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要太子还想登基就必须顾及自己的名声,何棚顿时庆幸不已。
    同时何棚又开始沾沾自喜起来,自觉自己真是机智无双,心中暗道:
    “只要抓住太子的弱点,还不是任由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嘿嘿,到时候恐怕吴王殿下也要为我的机变敏锐刮目相看吧?”
    其他人的想法也大多如此,看向李恪的目光多少都有些复杂。
    李恪却丝毫不觉一般,依然淡然自若的笑道:
    “孤深感自身之匮乏,求贤若渴之心,可表日月。今日问对,所为也是求才。但是,什么样的人才,才可以称得上是大才呢?诸位有何可以教我?”
    这话问的十分直接,话题也十分的大,按说应该十分好对应才是,可不但是何氏那十个教员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就连何希平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他人可以犹豫,唯独何棚不行,他心里的那点喜悦再次烟消云散,额头上的冷汗一滴紧挨着一滴。
    其他人还在绞尽脑汁,何棚却没办法再拖延了,他也管不得其他,硬着头皮说道:
    “饱读诗书,熟知圣人经典,可以称之为人才。”
    李恪不出意料的摇摇头:
    “圣人经典,重在教化世人,若仅止于此,可为教员,却算不得大才。”
    何棚也想不出其他的答案,心浮气躁起来,狗脸再次一翻,梗着脖子叫道:
    “殿下莫不是欺人?若这都不算是大才,什么样的才算是大才?”
    李恪见其他教员也都露出迷茫的神色,显然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
    他也有些怀疑,感觉世家大族能长盛不衰,不至于光教出这样一些书虫来才对。
    一半出于解释,一半出于试探,李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再次问道:
    “在座的诸位先生,能说出大雍九州八十八府所有名字,可以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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