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江北时,就见就见南岸驶来一艘大船,借着船上的灯火,能看到连片的反光。
    方晨举起望远镜一瞅,顿时吸了口凉气,船上至少有一百士兵,反光的正是兵器和铠甲叶片。
    再看北岸码头,黑漆漆一片,似乎空无一人,但方晨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渡船个头太大,划不了多快,追兵完全可以用快船赶到北岸报信,如果从码头登岸,等于自投罗网。
    “谢升!”
    “请郎君吩咐!”
    方晨可不习惯被男人叫郎君,但现在不是纠正的时候,急忙说道:“对面还有没有登岸的地方?不是码头也行,哪怕蹚水也不要紧,只要能上岸。”
    谢升说道:“往下游二十里,有这么个地方。”
    方晨说道:“好,就去那个地方,对了,把灯笼都灭了。”
    船头微微转向,顺流漂了二十里后,抵达一处浅湾。
    方晨说道:“直接过去!”
    嘭!
    哗啦啦——
    一道猛烈的撞击之后,船身震颤着打了个横,随即停下。
    现在又出现问题了,船身足有一丈高,人可以缀着绳索下来,马就不行了,如果丢掉的话,可惜都不说,所有人就得靠两只脚赶路了。
    “谢升,带着你手下兄弟,拆掉后甲板和船舷,搭个舷梯出来!方大,你们也去帮忙!”
    “遵命!”
    船工一共有十二个,加上方大他们,二十二人一起动手,很快搭出了一个简陋的舷梯,虽然有些摇晃,但让马走下来没问题。
    一盏茶工夫后,连人带马都下了船,踩出一片泥泞的脚印,中间能渗出水来。
    就在这时,有大半船工跪倒地上,哀声求饶起来。
    “贵人饶命啊!我们的家小都在江南,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是啊,我们要是跟贵人走了,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
    方晨见状叹息道:“这样罢,我得把你们绑到船上,这样追兵不会为难你们。”
    “全凭贵人做主!”
    方晨又转向谢升:“兄弟,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升拱手道:“多谢郎君仁义,谢升就是光杆一个,无牵无挂,再说了,他们几个回去没事,我这个领头的就难说了,所以就跟着郎君了。”
    方晨点头道:“放心吧,我先前所说的肯定做得到。”
    又转向其余几人:“你们呢?”
    “我们都是江北过来的,和谢兄一样,一人吃饭全家不饿,谢兄去哪我们也去哪。”
    方晨点头道:“好,那就欢迎各位兄弟。他们几个与你们共事一场,就由你们将他们绑上吧。”
    插曲过后,队伍缩水至二十三人。
    方晨先将陆贵推上马背,随后也跨了上去,荀灌载着陆妻,紫菱与莲儿各乘一骑,还有两匹战马、一匹驮马都没人骑,没办法,剩下的都不会,只能靠两只脚跑着。
    穿过一片沙滩后,到了一条小路上,顺着走了一刻钟后,上了官道。
    方晨也顾不上遮掩了,挥手取出五辆马车,不顾众人惊骇,一挥手道:“快,把马套上,所有人坐车走。”
    “哦,遵命!”
    众人七手八脚将马车套上,除了方晨和荀灌骑马,其余人都上了马车,速度顿时快了一截。
    方晨取出一个指南针,遇到岔口就向北或者向西,摸黑赶了三个多时辰后,马匹都喘起了粗气。
    众人于是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些干粮,喂过马后继续赶路,遇到驿站、集镇什么的便抄小路绕过去,倒是没惊动什么人。
    荀灌这时放缓了马速,与方晨并行于队末。
    方晨适时问道:“灌娘,你在码头泄露了身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荀灌叹息道:“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过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一个县令而已。”
    方晨一想也对,江南士族在朝堂没多大权力,在没抓住现形的情况下,因为一个县令就与荀氏硬磕,是非常不明智的。
    方晨这时又想到了一件事,他当初落户时,是陆世良帮忙的,户籍转到秣陵县时候也是,他这下成了反贼加逃犯,会不会连累到陆世良?
    荀灌见状问道:“旭辉为何皱眉?”
    方晨叹息道:“是这么回事…”
    荀灌说道:“旭辉勿忧,将舅父他们带到营地后,再赶回建康接应便可,或许还来得及。再说,杀官虽等同谋逆,但并非谋逆,陆翁顶多落个失察之罪,或许会丢掉差使,但不会有牢狱之灾。”
    方晨也不确定这种说法对不对,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将众人带回营地,然后再跑一趟了,否则良心难安。
    得得得——
    又行了十几里后,身后突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没过多久便清晰起来。
    方晨面色一变,急忙说道:“都停下,有追兵!赶紧藏起来!”
    “灌娘,你带着舅父他们到林子里去。”
    “好。”
    等荀灌带着陆贵等人藏好后,方晨与护卫们也布置好了,路面撒了大片的铁蒺藜,马车横在当道,每人握着一具连发弩,旁边还放着盾牌、环首刀、长枪,前三种都是刚发下的。
    又过了一会,一队骑兵打着火把追了过来,方晨搭起望远镜数了数,大约有一百骑。
    希律律——
    前排两匹战马痛嘶着翻滚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了下来,其中一个还被压住了腿,顿时痛呼起来。
    嘭——
    希律律——
    后面几排反应不及,先是绊倒两匹,又依次撞了上去,来了个“连环追尾”,造成了一阵混乱。
    “放箭!”
    方晨大喊一声,搭起弓箭,对着一个骑兵就射了过去。
    咻——
    噗!
    箭矢穿喉而过,目标应声落马。
    方大等人也纷纷扣下悬刀,将弩箭发射出去,射倒两人三马。
    “有埋伏!快下马,熄灭火把!”
    随着一声大喝,所有骑兵跳落下马,并将身体藏于马后;
    随即分出十人,举着盾牌朝方晨的方向接近过来,神情十分忐忑,唯恐再飞出一支箭矢,扎进自己的咽喉。
    方手中凭空多了一个陶罐,对着盾墙砸了过去,随后抛出一个小玻璃瓶。
    啪!
    陶罐重重撞在一个盾牌上,砸了个粉碎,持盾的士兵也被击得后退几步;
    呛人的火油味弥漫开来,还未等士兵们有所反应,玻璃瓶也应声而碎,细小的微粒飘散出来,一遇着空气,便浮起了幽蓝的火焰,很快引燃了火油,蹿起了半人高的火焰,将三个士兵卷入其中,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黑夜。
    “快跑啊——”
    剩下七个士兵吓得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掉头就跑,环首刀、盾牌也丢掉了。
    “临阵脱逃者死!”
    队主上前一步,抡起环首刀将两个逃兵砍翻,剩下的只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咻咻咻——
    一波箭矢射来,又有三人仆地;
    剩下四个顿时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但队主已经摸清了伏兵的人数和位置,于是命令两个什的士兵分左右迂回过去,三十个弓箭手朝方晨他们覆盖射击。
    “快举盾!”
    得益于强化过的视力,方晨在黑夜里也看得清清楚楚,急忙大吼一声举起了盾牌;
    方大等人也不慢多少,纷纷举盾罩住自己;
    一阵叮叮当当后,挡下一波箭矢,对方又开始了第二轮齐射,而两拨迂回的士兵也渐渐接近。
    一旦被对方近身缠住,剩下的再一拥而上,方晨他们就麻烦了。
    “我去解决一路!”
    方晨说着,举着盾牌护住自身,低头弯腰迅速移动到一队晋军来路上,右手五指一捻,出现三支飞刀,扬手打了出去。
    嗖——
    噗!
    三个晋兵应声而倒,剩下几个顿时趴地不敢动弹。
    方晨乘机冲了过去,挥着长剑砍死两个;
    余下五人立即爬起,挥着环首刀扑了过来。
    方晨一阵砍瓜切菜,又干掉三人,剩下两个丢掉兵器就往丛林里钻,看样子是想远走高飞了,也能理解,进退都是死,只能鞋底抹油了。
    嗖嗖——
    两人闷哼着倒下,颈窝各扎了一柄飞刀。
    这时,另一队晋兵与方大等人拼杀起来,剩下的几十人也开始了冲锋。
    别说方大等人,方晨也没把握在近百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试想一下,几十支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挡都挡不住。
    方晨果断冲向了晋军主力,左手举着盾牌防止对方放箭,右手变戏法般丢出一罐罐火油,顿时将几十人浇湿。
    “不好,快退!”
    前车之鉴不远,晋军队主果断下令后撤,然而已经迟了。
    嗖嗖嗖——
    几个小玻璃瓶凌空飞来,砸在队主的铁甲上磕得粉碎,大火顿时升腾而起,将几十人裹在其中。
    “跑啊——”
    主将已经性命不保,剩下的晋军顿时作鸟兽散。
    方晨往方大那边一瞅,只见已经解决了对手,但己方也有人受了伤。
    他不禁摇头,都初级强化过,对付同数量的小兵竟然挂彩,好吧,也理解,单挑也许稳胜,但结阵厮杀还差得远。
    “跟我追!别放跑一个!尽量抓活的!”
    方晨率先追了上去,大吼一声道:“所有人听着,降者不杀!”
    不喊不要紧,晋军们这下跑得更欢了,但哪里跑得过方晨?很快被他堵住了退路;
    另外边,方大等人也追了过来,一前一后将晋兵们堵住。
    一个什长瞅了一眼,大喊着道:“兄弟们,他们人少,杀掉他们,也能回去交差,跟我杀啊!”
    说着挥刀冲了过来。
    方晨举剑一挡,将对方的环首刀磕飞出去;下一刻,一掌击在颈部,将其击晕过去。
    “呀——”
    剩下的晋军一窝蜂地扑了过来,似乎是困兽之斗。
    方晨可不怕这种没章法的攻击,一阵盾击剑拍,顷刻间击倒十几个;
    方大等人也有样学样,没过一会,所有残敌被打翻在地,随后被缴械、驱赶到一边绑住。
    方晨数了数,俘虏一共三十一人,完好的战马缴获了八十二匹,但都是低矮的驽马。
    方晨走到一帮俘虏前,恶狠狠地说道:“给你们两条路走,要么降,要么死!”
    “将军饶命啊!”
    一众俘虏顿时求饶不已。
    方晨摇摇头:“看你们这副没骨头的样子,要你们有什么用?放了又祸害百姓,还是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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