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绥挑眉,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信他不信我?
    麦伦对上他黑亮的眼睛,心跳都漏了一拍,急忙解释:我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卡佩家族那边总得有个交代才是。
    楚绥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好吧,我下手是重了点,大不了他的医药费我包了,多少钱,叫他把
    账单寄过来。
    雌虫打雄虫是重罪,但不代表雄虫打雄虫也是重罪,就算真闹上法庭,充其量交点罚款也就过去了,卡佩是出身贵族的b级雄虫,楚绥则是少见的a级雄虫,处理起来实在棘手。
    麦伦还是想找个替罪羊,不着痕迹提醒他:不如让您的雌君也就是阿诺少将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这样也免得打扰您休息。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有了交代,也不用在两个雄虫间左右为难。
    阿诺恰好走出房间,听见这番话,下楼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淡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正准备给副官发消息交代这几天的军务,谁知楚绥却直接拒绝了:不行。
    楚绥说完,似乎觉得语气还不够强烈,又补充了一句:没得商量。
    卡佩算个鸟啊,凭什么让自己交人。
    麦伦还欲再说,楚绥为数不多的耐心却早已经告罄,从沙发上起身道:我要睡觉了,你们再不走就是打扰我休息,需要我告你们骚扰雄虫吗?
    在帝国,骚扰雄虫相当于流氓罪,不仅会受到惩罚,而且还会被剥夺嫁娶权,麦伦闻言脸色青青白白,到底没敢继续待下去,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告辞离开了。
    楚绥见状嘁了一声,面露不屑,然后把手里的苹果吃完,扔进了垃圾桶,阿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捧着衣服下楼,然后倾身跪在他面前询问道:雄主,这套衣服可以吗?
    楚绥随意应了一声,然后脱掉浴袍,自顾自的穿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开始习惯自己穿衣服了,阿诺伸手替他整理领子,然后低声道:雄主,让我帮您好吗?
    衬衫纽扣太密集,楚绥扣的也挺烦,闻言干脆就交给了他,阿诺见状略微直起身形,一颗颗的替他扣上整理,不经意瞥见楚绥身上也有与自己类似的吻痕,手一抖,险些又扣错了。
    楚绥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眼,然后眉梢微挑,看起来饶有兴趣,依旧不改纨绔本性,伸出手用指尖一拨,阿诺领口的扣子就开了两颗,露出性感锁骨上的斑驳吻痕。
    楚绥明知道阿诺性格内敛沉默,偏要不怀好意的逗他:看什么,你自己也有。
    他漆黑的眼底满是笑意,眼角内勾,尾端却又微微上扬,是风流多情的面相,看一眼就会陷进去,阿诺任由他动作,耳根发热,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看,替楚绥穿戴整齐后,才忽而出声道:其实您可以把我交出去
    阿诺抬眼看向楚绥:卡佩家族总要得到一个交代。
    楚绥神色肉眼可见的不乐意:那他还给你下药呢,谁给我交代?
    阿诺大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面上微微一怔,好半天才恢复正常,他修长的指尖缓慢覆上楚绥的手,见后者没有抵触,这才微微收紧力道,一字一句道:雄主,我只是无关紧要的雌虫
    他只是无关紧要的雌虫,又怎么会有人管他的生死呢?更遑论给个交代
    只有楚绥才会这么想。
    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导致雄性大量减少,于是每一只破壳出生的虫崽都会受到先辈的灌输与教导,雄虫是珍贵且脆弱的,雌虫是强大而众多的,他们应该保护雄虫,哪怕奉献自己的生命与尊严。
    但天长日久,盲目的追捧与保护却令雄虫变得愈发贪婪放肆,甚至开始拿雌虫的生命取乐,谁又能说不是另一场悲剧的重复呢?
    这种关系似乎是无解的,总要有一方的牺牲才能达到微妙的平衡,但却不知又能维持多久,无论是为了繁衍还是生存,又或者血液里流淌着的信仰与忠诚,都不足以令雌虫生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楚绥有时候很坏,有时候却又很单纯。
    阿诺的眼神一瞬间复杂得令楚绥看不明白,他却不管那么多,天生就是属螃蟹的,从小到大横惯了:下次他们再来直接给我撵出去,你敢和他们走试试,又不是我们犯错,凭什么交人!
    楚绥做错了事都不见得会认,现在他自觉没做错,就更不会认了,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阿诺听见他这番话,垂着眼久未出声,过了好半晌,才握住楚绥,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微凉的吻,低不可闻的道:谢谢您
    楚绥显然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只觉得阿诺的表现有些怪怪的,无意识抽回手,上面麻痒的感觉仍在,皱了皱眉,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然后二大爷似的道:我饿了,做饭去。
    得益于楚绥出来,却只觉得是大少爷发脾气,可恨中也有几分可爱。
    阿诺望着他,忽然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然后道:好,我去给您做饭。
    楚绥还陷入刚才的怪异感觉里难以出来,屁股底下像是长了根钉子,怎么坐都不舒服,接连换了好几个姿势,系统悄无声息盯了他半晌,最后飞到了他面前,声音清脆:【叮!】
    楚绥动作一顿,直觉没好事,没好气的道:你又想干嘛?
    系统静静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阿诺,没说话。
    楚绥莫名领略到了它的意思,反应过来,眼睛一瞪:你别得寸进尺,先说好,我才不会做饭。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做饭,系统真让楚绥去做饭,他能把自己毒死。
    系统一愣,翅膀扇了两下:【我也没指望你会做饭啊】
    它对楚绥的期望值非常低,楚绥现在能自主穿衣穿鞋都已经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了,系统又怎么会指望他做饭呢。
    地球上有一句话,适当的鼓励是有益激发上进心以及自我肯定价值的,009系统飞到楚绥肩膀上,然后绕着他飞了一圈:【你刚才没有把雌君交出去,做的非常棒】
    楚绥:
    楚绥从小到大都是调皮捣蛋的那类人,恭维奉承没少听,表扬还是第一次,今天破天荒受了系统两次表扬,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就他妈很迷。
    虫族娱乐资源匮乏,屁大点事都能讨论半个多月,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晚宴上的事就风一样传遍了帝都,更有好事者在星网上发布了现场视频,因为牵涉雄虫,热度直升,没多久就上了首页。
    卡佩伊奇的名声实在烂透,仗着贵族身份横行霸道,有趋之若鹜的雌虫,也有心生不屑的雌虫,听闻消息纷纷震惊不已,并火速登录星网赶到了吃瓜现场,都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卡佩少爷是怎么吃瘪的。
    虫族科技远超人类世界,摄像头的清晰度自然也是无可挑剔,视频画面中,众人清楚看见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雄虫把卡佩按在地上单方面暴揍,拳拳到肉,毫不留情,直把后者打的哭爹喊娘痛哭流涕,正准备拍手叫好,却见视频后半段那名雄虫脸上的面具忽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露出了真容,不由得纷纷怔在了光脑屏幕前。
    他们的表现和当日在场的雌虫并无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被楚绥惊艳得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一边截图一边评论:【急求!!!这位雄虫阁下的所有信息!!!】
    后面很快有人跟楼:【是阿诺少将的雄主,似乎叫楚绥】
    【天哪,我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么俊美的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
    【虫神啊,我要窒息了!】
    雄虫对于雌虫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再加上信息网络发达,不到十分钟楚绥的所有信息就被扒了个遍,不仅如此,星网民众甚至把那天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第一反应先是气愤,随后就是震惊。
    老实说,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两位雄虫为什么而争斗,可能是互相看不顺眼,又或者彼此不服气发生了口角,但绝想不到是因为阿诺。
    雄虫怎么会因为雌虫而打架呢?这种事就像天下红雨一样稀奇罕见,但偏偏楚绥就是做了,他不仅没有交出自己的雌君,还把罪魁祸首给收拾了一顿。
    有人眼红嫉妒,有人叹息感慨,觉得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
    【虫神啊,楚绥阁下真是一位绝佳的雄主,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卡佩实在太过份了,阿诺少将是一名战士,更是为帝国浴血奋战的英雄,怎么能将他当做玩物交换!】
    【雄虫大多如此】
    【阿诺少将也许要倒霉了,星网记者拍到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去找他们了解情况了】
    如果说雄虫保护协会在虫族相当于慎刑司一样的存在,那么麦伦等人就相当于容嬷嬷,这么多年,被他带进去审讯的雌虫没有一个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不死也残。
    这条消息一出,众人又不禁为阿诺感到叹惜与同情,只觉得他不死也会脱层皮,谁让卡佩是雄虫且又出身贵族呢,惩罚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在楚绥住宅区外蹲点守候,拍到了麦伦等人离开的视频,上传星网后直接引起了无数讨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他,麦伦等人离开时竟然两手空空,不仅没有扣押阿诺少将,反而灰头土脸狼狈不已,可以说是相当罕见。
    第42章 礼物
    遇上雄虫保护协会的那帮家伙,雌虫向来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能做主的就只有雄虫,如今他们两手空空的离去,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阿诺少将的雄主并没有把他交出去。
    楚绥并不知道星网上因为这件事讨论的热火朝天,虫星居民恨不得拿他当做雄主典范,用完餐后就回了卧室,一边坐在椅子上用光脑打游戏,一边消食。
    阿诺正在底下清理餐桌,随后才上楼,在他腿边跪下,依旧是一身笔挺禁欲的军装,齐整得看不见一丝褶皱:雄主,军部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楚绥打游戏打的正起劲,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哦,你去吧。
    有些雄虫禁止自己的雌君或雌侍外出工作,只准留在家里服侍他们,楚绥脑子就没那么有病,阿诺不工作哪儿来的钱?没有钱谁养他?
    阿诺大抵知道他不会阻拦,蓝色的眼眸看向他,里面的冰霜似乎有了些许消融:谢谢您,我会在晚餐前赶回来的。
    说完从地上起身离开,然后静悄悄带上了房门。
    帝国军队大致分为四个体系,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有些微妙,阿诺原本在前线作战,但因为血脉暴乱迫不得已被调往后方,目前在第四军团任文职,大多数嫁人的军雌都是如此。
    因为婚假,阿诺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军部,当他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同僚的关心问候,并且接受了一波强烈的目光洗礼,大家似乎都想知道他缔结伴侣仪式后是否也如别的军雌那般遭到了雄主的凌虐。
    但阿诺神色如常,行动如常,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心腹副官斐迪不禁想起上次去住宅,看见少将身上的鞭痕,目光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瞥了眼,随即又飞快收回视线,低声向他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军务。
    阿诺不知道有没有听,走进办公室,然后在椅子上落座,这才听不出情绪的应了一声,一边打开光脑登入星网,一边吩咐道:这几天找人盯紧卡佩家族,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向我汇报。
    斐迪大抵也能猜到原因,毕竟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闻言不禁有些担忧:卡佩.伊奇因为您没有嫁给他而一直怀恨在心,万一他胡乱诬蔑您,恐怕会造成相当大的困扰,雄虫保护协会那帮家伙也不是善茬,要不要
    他后面言语未尽,声音逐渐消弭于无形,做了一个手势,似乎在言说着什么心照不宣的事。
    阿诺终于看了他一眼,身形缓缓倒入椅背,指尖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淡色眼眸乍看之下深不见底,让人难窥究竟:现在还不是时候,第四军团还不在我们的掌控中,不要打草惊蛇。
    斐迪点了点头,又提出一个建议:要不请律法官阁下出面与卡佩家族交涉?
    阿诺顿了顿,这次只回了两个字:不用。
    他说完拔掉笔帽,从一旁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抽了一叠出来,然而笔尖停停顿顿,到底什么也没写下,只留了一片暗色的墨迹。
    正值青春年少的雌虫都有可能被厌弃,更遑论年老色衰之后的模样,阿诺想起每次回主宅,雌父受尽冷落的样子,动作一顿,笔尖便不可抑制的弯折了下去,在白净的纸张上拖曳出扭曲暗色的线条,仿佛划开了过往,连带着幼时的记忆也纷纷破笼而出。
    在久远的以前,他每次经过雌父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痛哼声,还有鞭子抽打,落在肉体上的鞭笞声。
    不是一次,是很多次
    阿诺那时不明白为什么,但雌父每次只是面色苍白的让他不要管,后来他长大了,就懂了。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一代代重复父辈的老路,阿诺有了雄主之后,他雌父当年所经受的一切,也都原样在他身上上演了一遍。
    但没有谁会觉得奇怪,因为社会如此,他们就像弯折的弹簧,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却毫不自知。
    阿诺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楚绥的模样,墨色的眼睛,墨色的头发,起初和别的雄虫一般无二,懒惰暴躁,生气了也会用鞭子抽打自己,但后来渐渐的要好些,再也没动过手,甚至三番两次护住了他。
    还有那个夜晚
    阿诺闭眼,忆起了雄虫近乎缠绵的亲吻与索求,炽热的喘息似乎犹在耳畔,他以为他的身躯可以抵抗任何疼痛,但却在对方的拥吻下一瞬间溃不成军。
    楚绥的日子一如既往堕落,打完游戏,吃了点零食,然后躺在床上睡觉,再要么就是登录虫星账号买买买,以此来消磨时间,没有丝毫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担忧。
    系统见楚绥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模样,生怕他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滑铁卢,飞到楚绥身边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记得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
    楚绥正躺在床上打游戏,敷衍道:记得啊,怎么了?
    当时自由盟造反,掌控了整个帝国的话语权,百分之九十九的雄虫都遭殃了,又不止他一个。
    系统对他的没心没肺再一次有了新的认知:【你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
    谁料楚绥却道:考虑过啊。
    系统震惊了:【你竟然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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