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宋如一说的话太劲爆了, 至少对黎素来说是这样的, 她就不敢再继续问下去。而且对方的态度太过坦荡荡, 没有一点害羞和不好意思, 除了弄错了估计也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对不起啊, 如一, ”黎素软软的道歉, “我不该随便猜测的。”
    宋如一放下了手中的笔,凝神看着她问:“所以今天上午,明彦会露出那种表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黎素虚弱的回:“应该是吧。”
    “那么他家没有要破产喽。”
    黎素:“……”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黎素也只想出这么一个原因,宋如一对着她微笑:“白天的时候不是故意的,现在是, 我知道, 没有他带着你,你肯定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
    “我胡思乱想?”男生宿舍里, 明彦嗤了一声, 抬起下巴对乔锐示意了一下:“我们两认识十年了, 别人都说我骄傲, 其实你比我还骄傲, 你这么心高气傲,会随随便便带着一个女人骑马?还是骑同一匹。”
    乔锐平和的说道:“宋如一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认识四年了。”
    明彦对他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倒在沙发上道:“不管如何, 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
    “她没有出国上大学的想法?”良久, 乔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闭着眼睛小憩的明彦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你觉得她在国内上大学,会交一个男朋友吗?”
    明彦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想了想道:“她长的其实很好看,我们学校就有人喜欢她的。”话应刚落,他就看到乔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连忙比着手道:“好吧,好吧,想要追她的那两个长相平庸,学业平庸,性格也惹人生厌,宋如一肯定是看不上的。”
    “但是就外貌来说,她长的的确很漂亮不是吗?只是……”明彦说着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觉得她可能不会交男朋友,交了也很快分手的那种。就凭借她那张嘴,再漂亮的外表,都能够让人退避三舍,也就只有你才能次次都跟她相谈甚欢了。”
    乔锐评价:“成语用的不错。”
    “你!”
    明彦决定不再管他的破事,起身回了房间。而乔锐的目光移到了放在茶几上之前没有看完的两本经济学书籍,落日的余辉洒在他的身上、沙发上还有地板上,就像是一幅金色的油画。
    一周后,就是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这个联赛是全国性质的,等级地位远远高于各省自行组织的数学竞赛,参加的当然最好是有基础的,不然什么基础都没有,不仅是浪费资源,可能还会丢人。
    这次瑞英一共有六位学生参加,都是或多或少在数学上拿过奖的,对于这些学生,学校肯定是大力支持的,一般还会专门请老师来给他们讲课,平时的课程也会适当的放宽,也就是说,你可以请假。
    老师讲完一道大题后,课间休息十五分钟,班上坐着十多个学生,因为还有为其他数学赛事或是明年作准备的学生。
    高三的几位学长学姐坐立不安,因为这次瑞英,居然是几个高二的学生走在了他们的前头,这个叫黎素的在他们几个去年参赛过的人耳中大名鼎鼎,但是这位宋如一又是什么来头?都高二了,怎么去年不参加。
    其中一个在去年拿了三等奖的高三学长凑过去,发现她们正在交谈,就听到那个叫做宋如一的对黎素这样问道:“素素,你在高一的时候就参加过数学联赛,那时候已经拿到了一等奖吧?我记得是一等奖。”
    黎素正在看一道数论题,这道题目涉及了欧拉定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但还是乖乖的回答了:“是的,但是名次排在很后面,跟倒数差不多。”
    “你去年参加的竞赛的时候高一才开学没几天,比不过那些高二高三不断模拟竞赛的同学的是正常的,”宋如一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黎素同学拿到了一等奖没错吧,为什么听上去像是拿到了安慰奖一样呢?
    想要搭讪的高三学长退缩了,他心中垂泣,因为他只拿了个三等奖。
    黎素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还有很多题型没有理解,比如棣莫佛定理,非负最小完全剩余类,容斥原理,极端原理,而在二试中还出现了高斯函数,我觉得那次也有侥幸心理。”
    其他同学:“……”其中一个高一的新生想要大哭了,是什么给他的勇气,让他自认为数学天赋高人一等,这次信心满满的来参加比赛。看看这位学姐刚才说的,他也不懂,甚至有一个他只听过名字。
    宋如一思考了一下,问:“所以素素,你当时没能参加cmo对吧?”
    而高三的学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决定自己要安安分分的。
    在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中,排名前200名学生有资格参加由数学会主办的奥林匹克赛,简称(cmo),也有被称呼为冬令营的。在cmo中成绩优异的30名左右的学生可以进入国家集训队。经过集训队的选拔,将有6名表现最顶尖的选手成为国家代表队,代表华国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即imo。
    她接着说了一句:“我说不定也只能陪你到一试和二试了,cmo估计要看运气。”
    她说的谦虚,别的同学都瑟瑟发抖了,想要提醒一句:同学,都是一个学校的,不带这么装的。只是还有一位拿过一等奖的坐在那里,也许真的有这么厉害呢?于是谁也没有动。
    黎素的表情变的有些冷漠,但是维持不住一分钟马上就垮了下来。毕竟宋如一本身就对数学不是很感兴趣,好像这次参加也是因为她的要求,情绪马上就变得不安了,靠近她问:“我看生物竞赛老师也找过你了,你要参加的对不对,我看你有在做生物竞赛的习题,数学竞赛会不会影响到你?”
    宋如一摸了摸她的脸蛋:“不会的,生物竞赛在明年五月开始,两者一点都不冲突。”
    联赛开始那天,老师开车将他们带到考场,挨个给他们加油,每个人都说了一句‘不要紧张,好好考,’然后目送他们进去,他只能待在考场外面等待。
    一试考试时间为8:00—9:20,共80分钟,他们考的是a卷,包括8道填空题(每题8分)和3道解答题(分别为16分、20分、20分),满分120分。
    宋如一在桌子的左上方放下准考证和身份证,考试开始拿到卷子、草稿纸还有答题卡之后,先是把题目全部看了一遍。很好,难度并不是很大,除了个别有很深的陷阱,估计是想要用这些题目拉开差距的。而其他的只要会做,不要出错,需要的只是大量的计算而已。
    六十分钟后,老师看着宋如一走出了考场,有点惊讶。她的数学天赋属于一般,但是学习效率不错,可是竞争心不强,并不是一个看重成绩的人,在平时讲题的时候,也很少发言。但是接下来还有二试,他也不能走过去跟她说话。
    二试在一试结束二十分钟后,考试时间为9:40—12:10,共150分钟。题目包括4道解答题,涉及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四个方面。前两题每题40分,后两题每题50分,满分180分。
    考完后,老师带着三人去吃饭,问:“大家考的怎么样?还有宋如一,你一试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没有问题吗?”
    宋如一道:“可能是因为只是一试,并不是很难,需要计算的比较多,所以我答的快。”
    老师放心了,又问另外几位学生,黎素对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其中一个高三的学长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完了,一等奖估计没戏了。”另外两位则是要等成绩出来才能确定,而高一的学弟抽了抽鼻子,哽咽道:“这就是全国数学联赛的水准吗?我觉得好难,一试难,二试也难。”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老师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让几人吃饭:“答的如何等我们回去再看,而且你才高一,有的是机会。”
    宋如一情绪也不是很好,回到学校之后,她坐在教室里说了一句:“我一等奖估计也没戏了,二试有个题目答错了。”
    现在轮到黎素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重在参与。”
    等到成绩出来,黎素、宋如一拿到了一等奖,高三的一位学长三等奖,其余三人淘汰没有计分。
    黎素看着宋如一的奖状,幽幽的对着她问:“说好的重在参与了呢,我还安慰了你这么久。”宋如一则是一脸迷茫:“二试我只拿到了一百六十分,这样也有一等奖吗?”
    “一百六十分不错了好嘛?不管是什么比赛,你总是对竞争对手的水平有所误解。”黎素这样说道。
    乔锐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全国前一千名都是一等奖,你看看排在第几?”
    “第一百二十四名。”说着宋如一转头对着黎素问:“你高一那次比赛排名第几?”
    “第七百零三名,”黎素握起了小拳头,“不过这一次,我拿到了满分!”
    “真厉害!”宋如一道:“好像这次满分的不多吧。”
    黎素回道:“一共有十一个。”
    “那还是挺多的。”
    根据这次考试结果,评选出了各省级赛区级一、二、三等奖。而各省阅卷评分后,会将一等奖的考卷寄送到主办方,由主办方复评,然后由华国科协负责最终的评定并公布。
    黎素不用说了,满分,宋如一拿到了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一等奖,全国排名第一百二十四,燕京第十四。十二月,她将和黎素还有另外十六名学生,代表燕京和其他省市将近三百名学生一起参加华国数学奥林匹克cmo,也称呼为数学冬令营(除了联赛还有其他途径参与的学生,但基本是各省市在这次联赛中一等奖靠前的学生)。
    “唉,”体育课上,室内网球场的观众席上,宋如一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作为倒数参加一项比赛。”
    明明是需要安慰和鼓励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乔锐居然在笑,而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哈,”宋如一支撑着下巴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你的态度很不正确,你是在取笑我吗,不是应该鼓励我,为我加油?”
    “不,”乔锐的眼睛里像是盛了一片大海,看了她一眼后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毕竟你以前也太不在乎一些事了。”
    “我甚至希望,你在这次竞赛中没有办法取得名次,我想要看看,你尽力去争取一件事却失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乔锐说道:“我希望你就算不在意别的,也是在意自己的。”
    “听起来你好像为我操了很多心的样子,”宋如一回过了头:“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辛苦了?”
    乔锐笑眯眯的接下了她的调侃,“不辛苦,我乐意的。”
    “可惜你的期望估计要落空了,在cmo中,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次的,区别不过是金牌银牌还是铜牌而已。”
    “比赛还没开始,你看上去就信心不足了?”
    “我不会谦虚的说我是一个笨蛋,我学习效率快,但是其实我在数学上的天分的是不高的,而且我在上面花的时间也不多。”宋如一看着不远处的在网球对打的学弟们,“冬令营再过一周就开始了,而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毕竟选出来的,多的是像素素那样在数学上既有天分,又努力的人。”
    冬令营为期5天,今年这一届在燕京大学举办,cmo考试完全模拟imo进行,每天3道题,限四个半小时完成,每题21分。而事实也如宋如一所预计的那样,她最终没有捧回一等奖,而是拿到了一枚银牌。好在成绩也没有太过倒数,算是保留了一点面子。
    黎素则是和另外六十七名一起拿到金牌,她名列第五,属于前三十名的一员,前三十名的学生将会参加国家集训队,最终会选出最优秀的六名学生,代表国家队征战imo。
    每一次cmo之后,前六名基本会被清北青睐,前三十名有资格保送国内一流大学,或是在自主招生和高考中降分。银牌也有211非985的学校询问,只不过很少。宋如一就受到了这种询问,但是她不加思索的就拒绝了。
    班主任其实也不愿意她只去211,对她温和的说道:“我听生物老师说,你在为明年五月份的生物竞赛作准备?”
    宋如一点了点头:“我大学想要报考生物类或是植物类的学科,就想顺便试一试竞赛。”
    “那老师就帮你把这两所大学回绝掉了,其实不说竞赛和高考,光光凭借你的芭蕾还有小提琴,也不是不能试一试清北的特招。”
    宋如一提醒了班主任一句:“芭蕾舞和小提琴可不能去生物系。”
    班主任哈哈笑了一句:“对,对,有目标最好。”
    黎素是确定保送的那一批,区别就是她会选燕京的哪所学校,当然能够进入前六是最好的,清北任她挑选。她去参加国家集训队之前,拉着宋如一的手对她道:“你到时候一定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她对宋如一充满了自信,只有她想不想来的大学,没有她去不去的了的。
    宋如一把行李箱的杆子拉上塞到她手里:“这个我们到时候再谈,你又不是封闭训练,也不是训练一年,快走吧,叔叔阿姨都等急了。”
    黎叔叔和杨阿姨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还怪有意思的,听到这话后道:“我们不急,你们有话继续说。”
    “不了不了,以后时间多的是。”
    黎素被她爸爸妈妈接走了,宋如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持住你前六的位置。”
    她坐在车上鼓着脸,不太开心道:“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杨女士听了之后说道:“如一这次是银牌吧。”
    黎素点了点头:“恩。”
    她对着开车的丈夫说道:“你说像我们素素,平时除了画点画,心思都放在数学上了,她还有天赋,才能有这个成绩。”
    “如一那个孩子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她可是学的很杂乱的,反正一周到学校看素素几次,我就没见过她看过一点数学题。”
    黎叔叔道:“你到学校要么饭点,要么放学,得多用功的人才会被你撞见在学习,素素都没到这个程度。”
    作为和宋如一住在一起四年的室友,黎素同学有资格发表评论:“如一花在数学上的时间,比班上的同学多一点,比我少很多。”
    “那她平时光上课啊?”
    “是啊,还有不断的看植物图鉴。”黎素道:“她高一还学了一点美术。”
    “受到你的影响吗?”杨女士好奇问。
    “应该不是,”黎素摇摇头:“她光画花花草草了。”
    杨女士叹了口气:“伤仲永,也太可惜了。”
    黎素:“……”半响后她才问,“妈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一周后,班主任又把宋如一叫到了办公室,对着她问道:“宋如一同学,你会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葡萄牙语、还有日语和西班牙语对吗?”
    宋如一提醒他:“我还会华语。”
    班主任擦了擦额头,“是,还有华语。”心想快一年半了,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位学生还有着冷幽默的天赋呢?但是重点不是这个,他轻声细语的对着宋如一确认道:“你这些语言学到什么程度?”
    其实他是知道宋如一会多种语言的,这里的学生基本都会两三种,宋如一要多一些,但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多门。
    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是她初三的时候才开始学的,因为世界上植物最多的国家之一有巴西,而巴西是说葡语的,很多购买的书籍都没有翻译,而它和西班牙语又很相似,在语言中就像意大利语和法语一样。
    加上原来学的,本来是不算精通的,后来在上面花的时间多了,渐渐的也变得专业了起来。为此金平糖老师是最欣慰的,宋如一和乔锐两个在语言上有天赋,却漫不经心的人,终于有一个知道勤奋了。唯一可惜的是,宋如一拒绝了在法语上深入研究。
    当然要拒绝,因为宋如一觉得自己对法国文学比对数学还不感冒?
    此刻听了班主任的问题,她道:“我们学校的学生都能够流利的说写英语,我其他语言和英语的程度是差不多的。”
    班主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她道:“北大的老师联系我了,如果你的语言水平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的话,他们有意特招你成为北大的学生,明天就可以和他们见面谈一谈。”
    宋如一拧起了眉头,道:“但是这样的话,我是不能去生命科学学院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
    宋如一对着班主任颔首道:“那么,我拒绝。”
    “宋如一同学,据我所知,你没有出国上大学的意向。”
    她点了点头。
    “那么,国内最好的学校也就清北了,我知道你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你要是在明年的生物竞赛还有高考上失利了,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我到时候再申请国外的大学好了。”
    班主任:“……”
    看着宋如一离开了办公室,他坐在那里摇了摇头,准备和宋如一的家长联系一下。要是普通的大学就算了,清北这种难得特招的事不通知他们,就是他作为老师的失职了。
    教室里,初中升高中就走了两颗洋白菜,现在黎素去参加集训了,整个班也只有十五个学生了,宋如一刚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乔锐道:“班主任最近老是找你?”
    明彦正和另外一边的同学说完话,听到这句就道:“不是就今天一次吗?”
    “上周还找了一次。”乔锐翻了一页手中的书,转头看着她问:“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北大想要特招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他们想要因为我的语言能力特招我,肯定不会是去生命科学学院的。”
    乔锐明白了,转回了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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