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夜的琴声都是到凌晨的光景才歇止。
    周辞清一天比一天忙,阮语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生面孔进入书房,每个人都提着公文包,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等到黄昏离开时,他们的表情又变得疲惫不堪,还夹杂着一丝丝紧迫的烦躁。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发生了什么,周辞清每晚也准时跟她吃饭做爱,但阮语还是能在细枝末节里感觉到风雨欲来的震动感。
    例如,她明明在第二天晚上就把吴观山和许靖雅放走了,还是周辞清亲自叫人去开门的。
    可没过几天,在他们结束第一次“弹奏”后,周辞清红着脸问她要怎么处置地下室里的两个人。
    阮语愣了愣,从他肩膀上起来:“我们之前就把他们放走了啊……”
    周辞清也同样一愣,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忘了,里面关的是其他人。”
    然后她才知道,短短几日里,地下室关的人已经换了几批,而周辞清已经疲惫到连记忆都开始出现了错乱。
    阮语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能让周辞清焦头烂额到这种程度的,她知道了也必然帮不上什么忙,何必艰难从泥潭中抽身后又走近瓜田李下。
    而后,她主动将周辞清压在钢琴上,让体内的巨兽撑开她花穴的皱褶,捧着他的脸细密地问着,让他享受难得的放松。
    既然下定决心要跟着周辞清进入黑色的世界,阮语注定要刷新自己的叁观,彻底为之改变,她过往认为的黑白是非将要全部颠倒。
    过程很艰辛,而幸周辞清并没有迫切地要求她短时间内完全接受,她就继续做自己,等环境把自己潜移默化。
    但宋毓瑶总会来干扰她的选择。
    她即将启程,但在这之前,还要忙着要和新的地区负责人交接,其头疼程度不亚于周辞清的焦头烂额,不得不每天和阮语抱怨,说要是你不离职那该多好,有时候还会借着酒意求她回到组织。
    但每到这个时候,周辞清就会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上床抱着她说幸好你还在。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潜移默化起了作用。她想,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去解救那些被拐卖的女孩,不缺她一个志愿者。
    但周辞清需要她。
    他孤独,疲惫,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还需要她。
    所以她想留下。
    不可否认,她对周辞清上了心,所以不可能做和他理念相反的事情。
    哪怕要一路走到黑。
    组织的工作已经走到了尽头,但CSA的这一条路还没走过。
    刘工不止一次跟她提到过,CSA一直缺人手,专业性强的当地人才更是可遇不可求,经常开玩笑似的说要队里的小伙子教她学CAD,教会了就免试收入编队。
    阮语一直很心动,无奈没有时间,每次都只能推托说下次下次。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便联系上刘工说了这件事。
    刘工很高兴,但比刘工更开心的是许时风。
    阮语才挂断电话,许时风的信息就过来了,说她有空可以到驻地找他,因为他是队里制图水平最高的那个。
    只是很不幸的,这条消息被周辞清发现,他一手夺过阮语的手机扔掉:“你老公十年前就玩得炉火纯青的东西还要去求一个外人教你?”
    阮语疯狂摇头,只可惜周老板此刻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脱下西装外套盖住明亮的灯罩,无情地扯下她的内裤,在喟叹声中勇猛闯入。
    第二天阮语日上叁竿时才醒来,床的另一边已经凉透。
    翻开手机就看到和许时风的对话框里多了一条回复——【不需要,我老公的水平比你高多了!】
    真是幼稚。
    *
    不过周辞清确实是个称职的老师,每次看到阮语坐在电脑前皱眉,都会走过去耐心地上手指导她。
    只是这些机会变得越来越少,周辞清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她每次经过看到的都是紧闭的房门,静谧得像一潭幽林里的死水。
    可今天,阮语刚从CSA驻地回来,竟然难得看到了书房的门半开着,章正辰嘴碎的声音还大喇喇地传出来。
    “这香槟味道不行,阮语什么品位啊,甜死腻死了。”
    书房门开着等于任她进入,阮语眉毛跳了跳,拎着电脑一脚踹开房门:“喝着别人买的酒还逼逼赖赖,你要脸不要啊?”
    章正辰差点噎到,连咳了几声才能说话:“你进来不敲门啊?”
    “你说我坏话怎么也没事先告诉我!”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周辞清搂过已经走到身前的阮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浑身是汗,快先去洗个澡。”
    虽然是这样说,可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将风尘仆仆的阮语搂紧,在她被晒得通红的脸上亲了亲。
    “这个不急,我有个图需要你帮我看一下,我怎么都画不好。”说着,她从包里拿出电脑。
    电脑还没关机,屏幕一打开上面就是她绘制的图。
    “就这里。”
    “真是个好学的好学生。”周辞清一语双关,勾了勾她的下巴,然后把电脑放在台面,手才划拉了几下触控板,眉头又皱起来,“你这电脑太慢了,回头我给你换一个。”
    阮语还坐在他腿上,听到老板发福利,张臂就要腻进他怀里:“等我做完这个平面图也不迟,你先帮我清理一下。”
    当着手下的面被使唤,周辞清也不恼,退出软件开始帮她清理硬盘。
    “周少。”
    大开的房门咚咚响了两声,阮语抬头望去,又是一张她并不熟悉的脸,同样提着公文包请示周辞清。
    “有消息传回来了,这次应该千真万确。”
    阮语回过头去,周辞清的眼睛还认真地放在电脑屏幕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帮她清理电脑来得要紧。
    君子不立危墙,阮语从他腿上下来:“那我先过去洗澡,电脑先放你这里清理。”
    周辞清果然没有挽留她,嗯了一声,起身送她到门口:“今晚我尽量早点结束陪你。”
    阮语仰着脸闭上眼睛,眼皮立刻有温热柔软擦过。
    她也垫脚去亲周辞清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更希望你现在就结束。”
    周辞清只是笑笑,没有给予回复,待她走出书房的地界时,厚重的木门缓缓关闭。
    阮语无意中转头,里面的周辞清已经背过身去,渐行渐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在门缝消失的那一刻,彻底和他隔绝到两个世界。
    *
    大门紧闭的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幽暗之中,周辞清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清理阮语的电话。
    “卧底那边有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手下上前一步走到章正辰旁边,从口袋拿出手机,“时间紧迫且处境危险,卧底并没有拿到原件,只拍到了电脑页面的照片。但根据图标显示,那些所谓的证据应该是音频。”
    手下顿了顿:“而且卧底打开音频听过,确认过里面的声音,确实都是周少和其他人谈话的录音。”
    抬起准备点击的手指顿了顿,周辞清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反而是章正辰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拿手机。
    放大图片反复看,章正辰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都是些乱码,不过后面那串数字有点像日期?”
    他准备把手机递给周辞清分析时,抬头却发现他脸色沉得像被腐蚀过的铁石,被电脑白光一照,犹如一张被填满皱褶的枯萎白纸,易折易碎。
    “周少?”
    他放低声音提醒了一声,周辞清却像逃避一样闭上了眼睛,转过大班椅就要起身离开。
    “这里有个隐藏文件夹我不会打开,你来试试。”
    说完,也不管章正辰有没有动身,站在关闭的百叶窗前,用坚固的躯体背对整个森冷的房间。
    “这有什么难的。”以为周辞清只是过于疲惫,章正辰快步过去坐上他的凳子,点开工具栏,一系列操作完毕后,那个隐藏文件夹还是一动不动。
    章正辰嘶了一声:“阮语搞什么鬼,她这隐藏方式太麻烦了,或许还会加密,你等……”
    他猛地顿住,霎时明白周辞清为什么会恐惧解开这个隐藏的文件。
    那个找不出主人的窃听器,在柏威夏丢失的串珠,包括这个过度保护的文件夹。
    都指向同一个人。
    打开管理员界面,章正辰快速输入几串命令,按下回车,那个乱码一样的文件夹名称立刻弹了出来。
    答案就在眼前,章正辰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将光标移到文件,用力双击,数十个音频文件次第弹出。
    “周少……”
    不需要看手机再确认,章正辰也认得出那些古怪的乱码。
    他看向那个逆光的背影——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挺拔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为什么他看到的全是落寞感?
    周辞清睁开眼睛,窗隙间,阮语从拱门里走出,笑容灿烂,跑向负责采购的阿姨聊起天来。
    应该又在嫌弃菜式太过清淡吧,不过今天他特地让厨师做一道避风塘炒蟹,是给阮语的一个惊喜。
    他闭上眼睛,做好被现实鞭挞的准备:“说吧。”
    章正辰正对电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比对,在分贝陷入谷底时,他放弃寻找那个错误的答案。
    他拳头慢慢紧握,咬牙逼着自己宣判死刑:“一样的。”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一声嘲讽的冷笑颤抖着,在灰暗中震荡出苦涩的声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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