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县尉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眼神为何突然惊恐起来,可他们纷纷摇头,证明没有人亲眼看见这是钟起渊搞的鬼。
    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语气放软了许多,道:那可是江州刺史的侄儿,刺史若是怪罪下来
    与贫道何干?钟起渊问。
    齐县尉一噎。他觉得八成是钟起渊干的,毕竟他已经打听清楚了,真相是林家郎君觊觎两位道长的美貌,想将人留下来,因此得罪了她们。
    他暗骂林家郎君:她们既然敢单独外出游历,没有一点本事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到现在?也就林家这蠢蛋没脑子,然后遭了报应!
    他没证据证明是钟起渊干的,当时林家关着门,也没有目击证人。况且他也有些怵这位道士,怕偏袒林家郎君会引火上身。
    权衡一番,他不能得罪林家,便温声道:舒家欠道长的钱一事,衙门自会帮道长追讨,但林家这事,还请道长出手相助。
    贫道做法事,收费可是很贵的。
    林家想来不会在乎这点钱。
    钟起渊点点头,贫道向来先收钱。
    齐县尉先是将此事跟林家郎君的妻子说了,又翻出当年的海捕文书,让人将舒家人抓起来。
    舒家人知道钟起渊来了这儿,也知道舒蔡的计划,但他们没想到会失败。眼下官府将矛头对准他们,他们心中一凉,觉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全毁了!
    后悔吗?
    定是后悔的,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们哀求钟起渊,后者笑容恶劣:贫道原本只想讨回钱,可现在贫道要涨利息了。
    舒蔡跟林家郎君的名声算是毁了。而今日之后,林家郎君定不会让舒家人好过
    舒家其他人并不无辜,这么大的事,舒蔡不会一个人做决定。既然是舒家人默许的,那么他们便是共犯。
    对待敌人,钟起渊从不宽容。
    官府强行将舒家的田卖了,还有家中编织好用来交税的布给折换成银钱,交给钟起渊。齐县尉问:道长可以出手了吧?
    林家这些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但看起来依旧十分呆滞,尤其是那林家郎君,口水横流,看起来像个傻子。
    嗯,贫道这就开坛做法。
    她的做法过程很简单,就是将林家准备的黑狗血撒这群人的头上,再装模作样地贴几张符,用戏法的手法让符自燃等。看得深信巫术的百姓坚定地认为她就是得道高人。
    做完法后,这些中邪的人便陷入了昏睡的状态,钟起渊道:妖邪已经被我驱除了,他们失了元气,等睡醒再休息几日就好了。
    齐县尉将信将疑,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钟初鸢怕林家郎君清醒过来后会找她们算账,钟起渊道:官府不想得罪刺史,所以也是准备等林家郎君醒来后秋后算账呢!
    那怎么办?
    钟起渊理直气壮:跑呗!
    钟初鸢:
    作风一向强悍的姐姐何时变得这么委曲求全了?
    那这些钱怎么办?
    她指着从林家那儿得到的报酬,以及舒家偿还的欠款。这里共有二十万钱,三四百斤重,她们就算力大如牛能搬走这些钱,也会因为过于打眼,被人觊觎。
    而且她们想逃跑的话,带着这么多钱反而是拖累。
    你想怎么办?钟起渊把问题抛回给她。
    钟初鸢思索了片刻,道:这些不太重的银锭我们收起来,剩余的铜钱带不走,也绝对不能便宜了官府跟林家那些人。不如换成粮食、布匹或者药材,派发给这儿的百姓吧?
    她们离家时并未带太多钱,就是因为钱多打眼,又重。所以,这笔意外之财虽说本就是她们的,但钟初鸢却不贪恋这些钱财,若无法保住这些钱财,就算拥有金山银山又如何?
    钟起渊没有反对她的做法。
    她们将所有的铜钱都换成了生活物资,然后找了个神母元君诞辰的理由,将所有的东西都派发给了村民。
    家家户户都领到了一斗米、一斤清热解毒的药材,以及一匹布。
    林家郎君恢复后带人来算账,钟初鸢把门一关,直接中止了仪式。结果还没领到东西的村民暴怒,纷纷从家里拿出锄头镰刀等要与林家郎君拼命。
    林家郎君虽然横行乡里,却不敢跟全村作对,因此看见这阵仗,便色厉内荏地放下狠话后离去。
    夜里,三更刚过,巡夜的壮丁忽然发现村子一隅有火光,他们跑过去便看见破道观外堆放着许多稻草和干柴,大火无情地将这些干柴稻草烧完,又开始吞噬破道观。
    他们记得那两个外来的道士是住里面的,登时吓得敲起锣鼓。村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去河里提水灭火,可还是晚了一步,整座道观都坍塌了。
    第二天,齐县尉又前来处理此事,当他看见变成废墟的道观时,太阳穴突突地跳。
    道观不可能无缘无故着火,巡视的壮丁也可以证明是因为道观外被堆放了许多稻草跟干柴,它们先着火,火势才蔓延到道观的。
    意识到是故意纵火杀人,齐县尉更加头疼,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八成是林家干的,可这事又不能细查,万一得罪了刺史
    恰好清理了破道观后,没有找到尸体,于是他便将此事定性为天干物燥,两位道长用火不当导致的大火。
    这么大的火,人都被烧成灰了吧?村民们心有异议,却没胆量站出来反驳,此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齐县尉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结果第二天,林家来报案,说昨天夜里,林家出现了鬼火。
    林家郎君好不容易恢复,却又被这么一吓,整个人精神恍惚、萎靡不振,俨然一副三魂七魄丢了大半似的。
    人人都道他是遭了报应。
    借着林家的那把火将众人的目光停留在那破道观后,钟起渊和钟初鸢便顺利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然,临走前,钟起渊也不忘给林家送一些东西,作为林家近些日子对她们的关照的回礼。
    只有系统暗想:宿主没有送上冚家富贵礼包,已经算仁慈了。
    不过它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它跟宿主不是第一次合作吗?
    想不透,系统也不再思考,它跟系统审核员道:宿主这算不算洗心革面了呢?
    从宛:
    你对洗心革面的标准可真低。
    看宿主跟气运之子在外头玩得那么开心,她要不要跟她们说,钟家来人了呢?
    第20章 宅斗不如种田20
    周氏在钟造的耳边吹了几天枕边风,钟造原本还野心勃勃、信心满满,结果他打听到有不少武将皆将家中适婚的嫡女的名册递给节度使夫人后,他便动摇了。
    他知道,节度使看得起他,节度使夫人未必。因为他对发妻的冷淡使得他在妇人圈中口碑很差,节度使夫人虽未跟节度使说过他的坏话,但也从未关注过他的儿女。
    况且节度使为了拉拢人心,节度使夫人往往会借着各种节日宴请幕佐、部将的妻女,可他的发妻嫡女不在身边,故而他从未拿过邀请函。
    比起偶有接触的各家嫡女,他的嫡女在这场相亲中确实没什么优势。
    周氏所说的云家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云鼎助节度使拿下了冀州,眼下越发受倚重,他若能与云家联姻,那就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别人取代了。
    所以他再次遣钟琯带着几个侍从回乡,告知孟氏,他准备跟云家提亲之事。
    当然,得知大女儿已经云游四方去了,而小女儿也紧跟其后,她们压根不在家之后,他气昏了过去。
    醒过来后,他也顾不上去思考孟氏是不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将她们接到身边生活这种事了。女儿都浪迹天涯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眼巴巴地等着他将她们接到身边去生活吧?
    他赶紧让钟琯将孟氏接到汴州。
    孟氏如今的性子依旧软,但那是对着自家女儿。在钟琯面前,她看似温柔没主见,实则三言两语便将钟琯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待钟琯第三次劝说孟氏无效,关注点反而被她带偏后,他也明白了过来:他请不动孟氏。
    用钟起渊的话便是:你算哪棵葱,三言两语就想让嫡母跟你走?
    钟琯无法,只能去信找父亲支援。
    钟造知道孟氏在拿乔,而他又因为战事紧无法脱身,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庶子都派了过去。
    石洪听闻了此事,也想帮属下的忙,就让三子石玄微也跟着过去劝劝。
    钟雀媛哪里肯放过此次跟石玄微亲密接触的机会?她偷偷换了男衫,混进了侍从的队伍中,直到走了十几里,天色暗下来,他们扎营时才被发现。
    之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是如何生气无奈,她又如何缠着石玄微之事暂且不提。
    到了望仙乡,孟氏见到他们,便知钟造这次确实是有诚意让她到汴州去的。但她十分清楚,他的目的可不是想要弥补她,而是为了问责她放任女儿去云游四方。
    既然石洪也掺和了进来,她能不管钟造,却不能不给石洪面子。
    既然三公子亲自来请,妾怎能不给主公面子?孟氏不卑不亢地道。
    石玄微一开始以为孟氏是什么样貌丑陋、不识大体的农妇,才会叫钟造厌弃多年。没想到她虽然衣着朴素,举止却十分端庄,大方得体,尤其是这模样,说她才三十岁也有人信。
    如此看来,怕是真如传闻所言,钟造是借助妻族的财力考科举,一朝富贵便弃糟糠。可见这是一个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阴险小人。他需要提防。
    石玄微心中所想并没有表露出来,他虽然地位比孟氏尊贵,却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这看在钟雀媛的眼里,十分不安。
    要知道前世石玄微当皇帝后,可是给孟氏追封了诰命,常常跟百官念叨他那早逝的丈母娘有多好才培养得出钟初鸢那么优秀的女子给他当贤内助。
    眼下他如果觉得孟氏不错,培养出来的女儿也很优秀,而对那个不知在何方的钟初鸢感兴趣了怎么办?
    她嫉恨地看着孟氏,在想是否有机会给她下毒,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死在路上。
    忽然,有一道身影不经意地挡住了她的目光。她定眼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众人被忽然出现的从宛吓了跳,石玄微也微微愕然,毕竟门外有不少侍从把守,没有通传,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的?
    这自然是因为从宛的存在感太低,外面的侍从没注意到。
    孟婶,家中来客人了吗?从宛装作不认识这些人。
    孟氏点了点头:他们想请我到汴州。
    孟婶答应了吗?
    汴州那边都让三公子来请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就去几天吧!
    钟琯等人皱眉,心想,难道她只打算去待几天?
    从宛明悟,没多言。
    钟造的次子钟璋忍不住问:不知这位小娘子是谁家的?
    孟氏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太失礼了。
    钟璋收回目光,颇为憋屈,他不过是想知道这位娘子的身份罢了,又没有打听人家的闺名,怎么就失礼了?!
    钟琯乐得看这个因是周氏所出就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庶弟出糗,自然不会搭腔。
    从宛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而是对孟氏说:不如我也跟着孟婶一块儿到汴州吧,路上有个照应。
    孟氏自是高兴。钟雀媛却警铃大作,道:这等来路不明的女子,怎能跟我们一路?
    她一说话就露馅了,孟氏讶异地看着她,钟琯这才道:母亲,这是四娘。
    孟氏神情漠然:你能混在一群男子中这么多个日夜,她为何不能跟我同行?
    钟雀媛又羞又臊,憋得脸色通红。孟氏却懒得教育她,而是跟从宛商量要如何处理钟起渊的那些田。
    大女儿那么在乎那些田,她可不希望对方回来后发现田毁了,药材没了。
    石玄微在旁听着,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看重那些田,但他依旧彬彬有礼地提议:孺人若是放心不下那些田,我可留两个侍从在此照看,定不会叫那些田有差错。
    钟造有官品在身,身为他的发妻,即便他没有主动为妻子请诰命,但石玄微还是客气地以她该得的诰命来称呼她。
    那就多谢三公子了。孟氏道。
    石玄微微微一笑:孺人客气了。
    孟氏虽然答应了下来,却未立刻出发,而是先去田里收草药。
    钟雀媛对此颇有怨言,跟自己亲哥钟璋嘀咕时被钟琯听见了,钟琯低声斥责了她。
    她不服气,但是出门在外,她不想跟兄长争执,以免传到石玄微的耳中。
    她转而打听道:那个女子是谁?
    钟琯瞥了竖着耳朵的钟璋一眼,道:云家的小娘子。
    哪个云家?钟雀媛问。
    与钟家同乡的云家,还能有哪个云家?
    钟雀媛一惊:云兵马使家的小娘子?云家何时有的小娘子?!
    是她记错了吗?
    前世云家不是只有云翊一个孩子吗,哪有什么小娘子?
    钟琯道:她自幼在这儿生活,你不清楚也不奇怪。
    别说钟雀媛了,他也是遇到从宛之后才知道这些的。回汴州后,他还特意去云家打听,结果证实云家确实有这么一位小娘子。
    只是她不喜欢汴州的生活,死活要回乡,云鼎夫妻宠她,便同意她回乡生活,但生怕她会孤单,愣是遣了几个婢女,十几个仆役跟着回来伺候她。
    钟琯并不觉得有问题,钟雀媛却认为这其中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
    云家若真疼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独自回乡,且在汴州,云家人几乎没在人前提过她的存在,存在感比孟氏在钟家还弱。
    可若说不疼,那也没必要派这么多下人照顾她。看她那细皮嫩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便知云家绝对没有亏待过她。
    前世直到云鼎病死,她也没听说过这个女儿的存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她能意识到我的存在有问题,那她的重生可能不是bug,而是某种病毒。从宛察觉到钟雀媛的想法后,微微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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