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我真的知道错了。”
    关怀远直接跪下,哭天喊地地磕头,态度虔诚极了。
    何芳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关怀远戏演得差不多了,她的阴煞之气也充满了整个审讯室。
    “关怀远,我今天是带你来下地狱的!”
    滔天的阴煞之气将关怀远紧紧包裹住,关怀远只觉得长着鬼面疮的那只手冷得可怕,血液被冻住,疼和麻同时传开。
    不仅如此,关怀远还感觉到那股将他血液冰冻住的阴凉之感正顺着手背一直往上爬。估计过不了多久,他的整只手臂就会被冻住,而后坏死。但何芳并不会就此停止,反而继续侵蚀他的身体,直到他死亡为止。
    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鬼面越发狰狞,此刻正张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到了这时,关怀远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何芳是不会放过他的。
    关怀远也是一个狠人,对别人狠,关键时刻对自己也狠,意识到何芳不会放过他之后,把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操起凳子就往自己的手上砸。
    和手比起来,关怀远选择自己的生命。
    关怀远发了狠,整个人陷入魔怔状态。何芳的脸还在他的手背上,他越砸越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何芳的脸砸烂。
    隐隐约约中,关怀远似乎听到有人在问他,何家有没有亏待他?为何要杀了何家全家,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何家亏待过关怀远吗?并没有,反而处处为他好,不留遗力地把他培养成世界著名的音乐家。
    那关怀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
    关怀远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狠狠地砸着自己的手,一边赤红着双眼,状若癫狂地说道:“因为我活得没尊严啊!我明明成为这世上最优秀的音乐家,可别人却把功劳归功于你和你父亲,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关怀远的今天。可是凭什么呢?我付出的努力就不应该被看到吗?凭什么因为我和你结婚了,我所有成就就应该归功于你们身上?”
    “只有姓何的都死光了,死透了,才没人会在我面前再提起你们,只有这时候,我关怀远才是我自己,而不是你们何家的赘婿!”
    “砰!”
    随着关怀远以后一句话落下,他也终于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一只手砸断了。
    断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可关怀远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摆脱了何芳。
    他曾经确实喜欢过何芳,但自尊心让他这份喜欢日渐消弭,什么时候转化成对何芳的恨,他自己都不知道。
    何芳终于死了,关怀远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解除了。然而何芳死后一个月,以另一种形式回到关怀远的身边,她成了关怀远手上的鬼面疮,日日夜夜折磨着关怀远,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音乐事业。
    何芳不知从何处知道了父亲和自己死亡的真相,便发誓一定要关怀远血债血偿。
    白素雪却有些门路,帮关怀远找到一个高人。高人能解决鬼面疮,却需要关怀远付出代价——何睿的手臂。
    关怀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两天之后将何睿带到高人那里,在高人的怂恿之下,亲手砍断了亲生儿子的手。
    那时候,何芳被高人暂时封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高人得了报酬,着手为关怀远解除鬼面疮。然而刚刚目睹儿子手臂被砍的何芳怨气再次加深,深深地根植在关怀远的灵魂之中,高人无法去除,只能暂时选择封印鬼面疮。
    何芳被封印住,不得不陷入沉眠,直到感应到儿子的气息,又莫名得了一股神秘力量。她借助这股神秘的力量一举冲破封印,苏醒了过来。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两年来,鬼面疮一直盘踞在关怀远的手背上,尽管被封印住,关怀远还是没有一刻安生,直到现在,他亲手砸烂自己的手,也砸烂手上的鬼面疮,他才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
    “何芳,你活着就斗不过我,死了,你也别妄想控制我!”关怀远得意地说道。
    毁了一只手臂又如何?反正现在何家的产业都在他的名下,没了手,他也依旧逍遥快活地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关怀远高兴得太早了,他话音刚落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就传来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关怀远,你要是有本事,把你这只手也砸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怀远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僵硬地抬起完好的那一只手,在这只手的手背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何芳并没有“死”!而是转移到另一只手上了!
    “不是想杀死我吗?怎么不动了?”
    充满嘲讽的声音,对关怀远而言就是最有效的激将法,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抡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朝墙壁撞去。
    “咔嚓!”
    第一次撞击,关怀远就撞断了自己的骨头。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选择不断地撞到墙上。
    关怀远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脆弱,每撞几下,整条手臂竟然生生被撞断了。
    但关怀远并未停下来,换了个方向继续撞,直到把两条手臂都撞断,他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逐渐苏醒过来。
    随着理智一起苏醒的还有剧烈的如同要了他的命的疼痛,让关怀远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哪里还有世界著名音乐家谦谦君子的样子。
    关怀远的视线变得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他看到一道人影出面在自己面前。
    那是他最熟悉的人,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人,是他年轻时的热恋,中年时的嫉妒和仇恨。
    在知晓真相之前,何芳还深爱着关怀远,但是此刻,她看着关怀远的眼神却不再带着一丝情感。
    “关怀远,这一双手臂是你还给睿睿的。”何芳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关怀远,因为知道儿子的手已经接回来了,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至于其他事,既然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我相信他们会还社会一个真相,而你也会得到该有的下场。”
    何芳的释然并不是对着关怀远,而是因为何睿。她知道何睿不希望自己的魂体和关怀远这个人渣同归于尽,她不想让儿子失望。
    仅此而已。
    审讯室里的阴煞之气尽数褪去,除了躺在地上失去双臂,奄奄一息的关怀远之外,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客厅里的众人目睹了审讯室发生的一切。
    白素雪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吵着闹着,想要让重案组的人去救关怀远。然而没多久后,亲耳听到关怀远说要和她离婚,轻而易举地放弃和她的感情之后,她就安静下来了。
    直到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不爱你。”缪杭音在白素雪的身旁坐下,一开口就直接扎进了白素雪最柔软的地方。
    白素雪还在负隅顽抗,“不,不可能!”
    缪杭音继续道:“关怀远刚开始和你在一起,只是贪图你年轻,为了追寻刺激。后来之所以会选择你,是因为你对他有用,你的手段可以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他岳父和妻子。”
    缪杭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正是这样平缓的语气,毫不费力地击穿了白素雪的心里防线,不自觉地跟着缪杭音的节奏走,想起很多被她特意忽略的细节。
    她和关怀远刚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她上门教何睿钢琴的第二年。她一直仰慕关怀远,几次的近距离接触,更是让她对关怀远情根深种,但当时她还顾及关怀远有妻有子,极力克制着自己对关怀远的感情。
    对,是关怀远主动向她释放信号,她才义无反顾的扑上去的。
    之后的十几年,白素雪跟个小偷一样没名没分地跟在关怀远身边。第三年的时候,白素雪明显感觉到关怀远对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
    可白素雪已经情根深种,她无法接受关怀远离开自己这件事,于是想给关怀远下一种情蛊,让关怀远永远不会背叛自己。那是她第一次给人下蛊,因为太过紧张而被关怀远察觉。
    在关怀远地逼问下,白素雪坦白了。
    从那天之后,关怀远对她的热情又回来了,让白素雪有种重回热恋期的感觉。
    在感情的加持下,白素雪于关怀远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她的巫蛊之术也逐渐在关怀远面前显露。
    每每关怀远需要借用她的巫蛊之术对付竞争对手的时候,就会对她很热情,白素雪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十年前,关怀远问白素雪有没有一种蛊虫可以悄无声息地致人死亡的时候,白素雪就猜到关怀远要将这种蛊虫用在谁的身上。于是白素雪没有拒绝,她甚至有些兴奋,只要何芳死了,她就能从地下走出来,光明正大的成为关太太了。
    事实正如白素雪所料想得一般,关怀远给何芳自己何芳的父亲中下了蛊虫,之后的几年内,两人相继死亡。
    白素雪终于得偿所愿。
    她想着自己还算年轻,想和关怀远生一个属于自己和关怀远的孩子。这时才知道,关怀远为了讨好和取悦何芳,在何芳生了何睿后,主动结扎了。
    往事一幕幕如跑马灯一样在白素雪的脑海中闪过,自欺欺人的表象也随之揭开,白素雪幡然醒意识到——关怀远这个人真狠。
    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缪杭音仿佛能看透白素雪心中所想,注视着白素雪的眼睛,认真说道:“对,他不爱你,他只爱自己,你只是他的棋子和工具。如果有一天,你和他的利益有所冲突,他也会像杀了何芳一样杀了你。”
    白素雪不想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走一样,白素雪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缪杭音让苗盈盈过来,两人一起带着白素雪上楼。
    白素雪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缪杭音击穿,趁着这个机会,缪杭音自信可以从白素雪嘴里掏出很多信息。
    一场大戏结束,夏孤寒从沙发上站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实在困得不行。
    “夏老板……”何睿叫住夏孤寒,“我妈她……”
    夏孤寒知道他想问什么,弹了一抹灵气在何睿的眼睛上,“她没事,你好好和她道个别。”
    关怀远和白素雪的事情败露,何芳唯一的牵挂只剩下何睿这个儿子,知道儿子以后会活得好好的,何芳的魂体自然会堕入轮回。
    何睿闻言心里一松,正打算和夏孤寒说声谢谢,便看到母亲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是外人眼中的女强人,可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那般温柔慈爱。
    “妈!”何睿不由哽咽道,多想上前扑进母亲的怀里,却害怕力气太大,冲散了母亲的魂体。
    夏孤寒看了那对母子一眼,便不再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楚君珩夏孤江陈末朗三人去处理关怀远后续的事宜,顺便重新审问关怀远。
    苏彼和丛旻也离开客厅,暂时把空间留给何睿和何芳这对母子,这次一别,便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
    夏孤寒回到卧室,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顾晋年从背后揽住他,亲了亲他白皙修长的后颈,问道:“怎么了?”
    “没事。”夏孤寒摇摇头,转了个身,将自己埋进顾晋年的胸膛里,“只是有一些感慨罢了。”
    顾晋年了了,伸手揉了揉夏孤寒的头发,“每个人都不一样,做父母的方式也不一样,不需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
    夏孤寒天生感情淡泊,在遇见顾晋年之前,他似乎没有太浓烈的感情,就算是对父母也一样。不过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改变,他的力量变强的同时,对其他人感情的感知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迟钝了。
    “睡吧。”顾晋年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夏孤寒的后背。
    夏孤寒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还真当我是孩子啊?”
    话虽这么说,但在顾晋年的安抚中,夏孤寒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多小时后,夏孤寒才悠悠转醒。
    简单地洗漱之后,夏孤寒和顾晋年一起走出卧室。
    对关怀远和白素雪的审问已经结束,经历了前面的一遭,再次面对审讯,两人不敢再有所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关怀远和白素雪确实打算用何睿的气运定制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虽然没有他们的血脉,却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继承何睿的音乐天赋。
    关怀远已经无法再生育了,何睿不仅姓何,身体里还流淌着何家的血,他的存在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关怀远入赘何家的耻辱,所以关怀远并不期待这个儿子的未来,甚至想让何睿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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