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在应援色与粉丝名之上做文章,勉强拿到了两点生存点数。昨日碧梧入团后的第一次排演身为武术担当的他在对抗狼戈时施展了拳脚功夫也让他拿到了一点技能点数。
    他之前联系不上皇帝,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但现在,他可以把他拉入团,共同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生存点数,就像渴饮的人分水、饥饿的人分饼一样小心翼翼。
    然而柳戟月只是摇了摇头:不急。
    楚栖心里大喊,怎么不急,明晃晃的生存点数只剩下一了!
    柳戟月道:我自己清楚。滕梧的血以毒攻毒,可以让我不再受制于楚静忠,但他的血也霸道,照样残留在我的肺腑之中,且再无药可解,死期兴许还会提前许多。
    他静静靠在楚栖肩上,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让自己相信:我信成秋拾可以为我解决这后顾之忧,楚静忠也信,但他不知道你的能力。
    楚栖屏息听着他道:成秋拾回了西宛,这场闹剧像是暂时告终,因而无论怎么看,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楚静忠可以忙着策划新君登基,连落人口实的毒杀都有了真正的罪人否则我要是和柳峥嵘死法相近,怎么想罪名都只会落在他的头上。
    栖儿,他十分、十分轻微地说,如果你真的能够救我一命,就一定要在最后的关键时刻。
    第62章 彩云易散,好梦难圆(2)欲海浪潮之
    楚栖紧紧握着他的手,胸腔被沉重的担忧包裹,这份担忧逐渐沉淀,化为了浓郁的悲伤。
    什么是最后的关键时刻?假如他没能察觉到那一瞬间的到来呢?假如他来不及赶回他的身边呢?捉摸不透的未来充满了变数,不可预知的结局无法被看透。
    但怎么就走到了这个份上呢?
    陛下楚栖侧过脸,凝视着他,当真已经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吗?
    柳戟月乌黑的眼珠中积育着暗火:嗯。
    楚静忠是个怎样的人,我或许比你清楚得多。当他认定自己的谋求时,牺牲再多也在所不惜,譬如说,妹妹,兄弟,妻儿。他搅玩着楚栖垂在颈边的乌发,扬起一个嘲弄的笑意,但实际上,这些牺牲对他来说却算是忠义。
    他逼迫妹妹嫁入皇宫,是担心柳峥嵘惧他兵权在握,有不臣之心,以此来表忠诚;他毒杀柳峥嵘,是因为觉得他登帝后不再记得为民之心,也变得荒淫暴虐,失望透顶;至于他从小控制我自是希望我长成他喜欢的模子,一个励精图治、知人善任、恭俭爱民的明君。
    可我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楚栖蹙着眉,呼吸一顿,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柳戟月却轻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想说,我真如那般乖顺有何不好?敬王既然并非想要谋权篡位,他在外当那佞臣受人攻讦,我在内做那明主流芳百世,何不比如今朝不保夕来得痛快!
    他情绪上来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便引起了咳疾,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可我不妨与你明说,在我心中,天下之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楚栖捉着他的手腕,欺身上前,星眸澄亮如镜:陛下,若你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与我说了。同样,若我真的赞成敬王自诩的忠义,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他的声音平和中带着暖意:我当然希望陛下是仁慈的君主,受万民景仰爱戴,但当这种期望不该是用无尽的压迫、孤独与威胁换来的。敬王若是真的自始至终希望陛下成长为那般模样,他所要做的,也应该是引导与教育。
    楚栖自知不是什么大教育家,说不出满口漂亮的话,但他总归知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少年时处于长期的压抑之下,发病的痛苦、死亡的威胁、寂寞的灵魂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世界,就算柳戟月真的变得暴虐成性、恶意滔天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柳戟月没有。
    曾经的他是胆怯沉默的小孩,个头小,声音小,存在感小,如一只小兔子般安静,珍惜着得到的一切。纵然十年后再见已然性情大变,笑里藏刀,连环谋划,每说一个字都让人恨不得掰碎研究背后的阴谋算计,但楚栖知道,他感觉得出来,柳戟月仍在压抑着自己,他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随心所欲的荒唐,甚至为了自己,将一些人与事掩过放下。
    楚栖之前很难全身心地相信,柳戟月的刻意亲近不是为了追求他背后的什么利益,罗纵的下场带给他的阴影太大。但当他的生存点数被扣至负数又活了过来,从而意识到他们分别得到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时,那些所谓的纠结却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得到了什么?皇帝无条件的信任、宠爱、毫不犹豫放下谋划的果决;而他付出了什么?楚栖无论怎么想,都只会觉得这份依恋来自十年前的往事。他因为原身为祸的一丝愧疚、看不过去的一抹热情、认为七皇子可爱的一点欢喜,给予了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一些关心。
    明明真的不多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生死盟誓。有的只是一起在春风中放起漂亮的纸鸢,在夏夜时捂住他因为害怕雷声而不敢入眠的耳朵,在秋月下抱着兔子聊天玩耍,以及在冬季雪天用暖和的掌心将那冰凉的手指捂热。只是一些普通、平淡、琐碎、又似乎不值一提的过往。
    就只有这些而已。
    柳戟月的喘息逐渐平复了下去,他的视线微微向外,似是回忆着什么。
    只差一点他轻声道,幸而明浅谡是个好人,而我又在那段时间意外截获了你的来信。
    丞相?
    嗯。柳戟月呼出一口气,楚静忠不认可他的治国理念,但对他的为人却讨厌不起来,我连番提拔明浅谡,他都没过问几句。
    楚栖奇道:为何我却听说他们是死对头?敬王前朝时还借题发挥将丞相贬去了北方?
    柳戟月看着他:你可知为何明浅谡当年身为一甲状元,后期仕途却总是郁郁不得志?
    此事楚栖有所耳闻:似乎是因为先帝。
    柳戟月对承太.祖毫无敬畏,直呼其名:柳峥嵘心悦美人,怎可能不对二十多年前的明浅谡动心?打着议政的由头就将人掠进了紫微殿里,有没有得手我是不清楚,至少明浅谡至今是不敢进殿的,并非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入宫。
    楚栖:
    柳戟月又道:那之后,明浅谡便屡受打压,过得不太舒坦。不久更是因为帮一人说话,惹恼了柳峥嵘,要斩他全家其实罪责哪有那么严重?还不是希望明浅谡去求他开恩。
    这些事都发生在楚栖穿越来以前,一些传言他听说过却没敢全然相信,此时听柳戟月确认,才彻底震愕。他也与先帝打过不少交道,虽知他脾性不算良善,但还论不上无脑,竟也有行事这般荒唐的时候。然而转念一想,前朝重武轻文风气更盛,柳峥嵘话语权至高无上,拿捏一个小小臣子,在别人眼中,或许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楚静忠先发了难。一顿莫须有的敲打,直接把明浅谡全家发配去了边疆。虽说不会发生以色侍君的事情了,但路途迢迢,家眷病逝,一双儿女也过得苦辛。柳戟月摇了摇头,然而按照丞相的性子,他或许宁愿自己一人委屈,也不想家人跟着受累吧。
    楚栖听得忽然心头一动,有个猜测在脑内反复盘旋,晃得他心惊肉跳:你说,敬王会不会
    柳戟月淡淡笑了笑:不至于。丞相和明遥,虽说性情才学天差地别,但又在本质上相似,接近他们时,都会有一种宁和平静的感觉,容易忘去忧愁,很特别。我最不想回忆的那段时间里,丞相也会在旁辅佐,从而不至于过得太为苦闷。
    楚栖望着他的眼睛,胸口泛起淡淡的酸楚。他不知道这十年间柳戟月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从只言片语与细微流露中不难发现,那不是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如果不是像明遥那般自带安抚功效的丞相的出现,与偶然联系上他的回信,也许连今日都不会存在。
    他哑声道:陛下,我看得到你身体的寿数,假如不尽快压制毒性,至多只有一月时间。
    柳戟月略一颔首,也不奇怪他是如何看到,反而舒展了眉宇:滕梧之血的余毒倒也新奇,我非但并无不适,反而比从前许多年都要清醒,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他五指渐握成拳,手中使的力度让腕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仿佛从未感受过它的存在。
    楚栖约莫猜到,这或许是碧梧白虎血脉的意外功效,虽是剧毒傍身,却察觉不出半分颓态,若不是他的观察术能够提前发现,任谁都想不到下一刻的死期将近。
    然而即便知道后果,再选一次,对于病了一辈子的人来说,与其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也许这昙花一现的自在更为痛快。
    楚栖轻声道:以后还会有更长时间的。
    柳戟月笑了一声,既非反驳,也非认同,只是问:若我真对敬王下了死手,你可会心中难过?
    楚栖心想,纵使他会难过又如何?成王败寇是天定结局,何况他与楚静忠并无父子之情,遗憾会有,悲伤算不上。再加上倘若有个万一,反过来输的只会是
    他回京时原本祈求两方平衡,却不想如今已经彻底偏心了。
    不过
    柳戟月适时道:敬王之事,绝不会牵连到你。
    楚栖:嗯。
    但若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柳戟月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那也一定、一定只是暂时的。
    楚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再次点了点头。
    这一刻,柳戟月终于彻底勾起了唇角,像是得到了什么最珍重的答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倦意与疲态一扫而空,甚至笑着看了楚栖一会儿,然后双手环上他的腰际,将他抱了起来。
    喂!
    楚栖方才还处于沉重的心情之中,骤然双脚离地,姿态暧昧,大脑很是放空了一瞬。然而他虽是被抱着,但幅度不大,并没有被抗到肩上,只要挣扎还是很容易摆脱的。
    但楚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顾忌什么,也许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想拂了皇帝面子,也许是不想破坏皇帝从没见过的好心情,他僵硬地拘束着自己的手脚,也不乱动,以至于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放倒在床榻上了。
    柳戟月从上而下俯视着他,眼底尽是浓郁的情意,他像把玩珍宝一般抚上楚栖柔软的下颔,耳畔声音沙哑:与人试过吗?
    楚栖:!!!
    楚栖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聊了些什么,也后悔自己为何如此顺从了,硬着头皮道:反正男人肯定没有
    柳戟月道:有一味香催情效用不错,过去先帝常备,不会让人难受。
    楚栖眼前一黑,恨不得拔腿就跑,他艰难地讲起道理:陛下虽然解了旧毒,但心疾还未治愈,太医都说了不宜动情。
    楚栖对这种事虽无反感,但到底毫无经验,心里发怵,一时过不了内心的坎。
    柳戟月闻言,倒是不再动作了,他稍稍退开,甚至伸手拉了楚栖一把,让他坐起来。
    你不愿意,那便罢了,是朕心急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楚卿稍待,朕去让那些人回来,你们继续谈笑罢
    楚栖过去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也算见过许多演技高超之人,惯会从微表情分辩表演的拙劣与否,若这番神态落在旁人身上,他定不会作真。可此时却还是着了道般地心里一慌,忍不住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小声道:我分明是因为担心你的病。
    柳戟月离去的动作微顿,眼神飘忽地落在他身上:朕还不至于拿命去换欢愉。
    说罢,他仍是抽身离开了。
    楚栖兀自坐在床榻上茫然,原本还算清醒的意识却忽然乱作一团。
    他这是失落了?生气了?
    自己也没完全不情不愿吧!楚栖牙尖发酸,胸腔里咕噜冒着郁闷的气泡,怎么想都觉得,等多说会儿温存话之后,那些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他只是突然被惊了一跳。
    结果就这样放弃了?毅力呢!
    楚栖完全不想仔细思考自己的心境变化有多么百转千回。
    不过他恍惚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柳戟月只不过是去唤人取了包东西。
    楚栖愕然看着内宦在香炉前添香,馥郁的气味袅袅从炉顶升起,逐渐在四周弥漫开来。
    银炭烘得殿内温暖如春,熏香更是增添了一份热意。
    柳戟月解了束发,脱了外衫,不近不远地看着他,似是翘首等待着什么。
    楚栖被这目光与温度折磨得昏头,他将脸埋在膝盖上,掩饰般遮挡着自己通红的脸,最后才自暴自弃地扯了把领口,双眼迷蒙地唤道:戟月
    温柔的抚摸与亲吻接连落下。
    欲海浪潮之中,白日转瞬而过,夕阳坠入平地,星月重现天幕。
    楚栖清洗完,迷迷糊糊地睡了半个时辰,再清醒时还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没用晚膳,我叫御膳房给你留了一份,起来吃点。
    楚栖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旁边,柳戟月神色如常,嘴角的弧度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今天都是幻觉吧,楚栖想用头撞墙让自己回到半日之前。他本来觉得,柳戟月身体不好,他来主动也许能让双方少受点罪,再不济宣泄个一次也该差不过了。但为什么,等他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到眼睛一睁一闭,天就已经黑了?
    你你假的患病吧!
    柳戟月看他反应,不动声色地曲拳抵在唇边,轻声咳嗽。
    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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