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外搭了台子,十几张宽适的椅子摆的整整齐齐,留供朱允炆带着马恩慧等后妃就坐观看即将开始的烟花大秀。
    帝后便站了六个,加上几个还没有成亲、出嫁的皇子公主倒是坐的整整齐齐,而在这一大家子里面,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
    那就是大皇子朱文奎。
    此刻,这小子就恭恭敬敬的坐在朱允炆的左手边。
    在往下,便是朱文奎的弟弟妹妹,而他的媳妇则抱着遵鋚坐在了马恩慧的右手。
    朱允炆没有留朱文圻在宫里看这场即将到来的礼花,但朱文奎却在,而无论许不忌还是朱文圻却都不知道。
    “你弟弟刚才被朕赶走了。”
    在烟花秀开始之前的时间,朱允炆小声跟身旁的朱文奎念叨了一句:“他现在大了,也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御前司执宫禁,还敢硬闯进来,就为了当朕的面难为一番许不忌,阴阳怪气的实在是太放肆。”
    面对这个话题,朱文奎没有冒然开口去接。
    现在的他也一样长大了,连孩子都有了三个,又位居礼部尚书,自家父皇的话到底有哪些意思,在没有摸清楚之前,应答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这可直接关切到自己在朱允炆心里的评断。
    “二弟久在泉州,去年过年又兼事巨繁忙都没能赶回来过年,两年没见到父皇,惦记心切,也是一片孝悌之情。”
    应上一句不咸不淡的说词,朱文奎便只想着应付了事。
    全天下人的眼都盯着他跟朱文圻兄弟俩,今天这个日子,朱允炆独把他这个皇长子留在皇宫陪着,却把朱文圻赶回家,这消息只要传出去,引起的风波必然不小。
    “啥时候文圻能像你这个做大哥的这般懂事就好了。”朱允炆叹了口气:“许不忌怎么也是内阁首辅,这几年鞠躬尽瘁于国事,他就这么不留面子的当场发难,简直是狂妄放肆。”
    “这事,儿臣倒是略有耳闻。”朱文奎偷瞄了一眼朱允炆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道:“听说文圻在泉州本做的很好,结果今年初内阁把泉州知府衙门的官员给换了一遍,直接从中枢派了一批过去,弄得文圻很多工作开展的不顺。
    班子是文圻带着,这些官还得文圻费心费力的教着,还得分心于泉州的招商发展,出了成绩这群人净跟着沾光,所以难免弄得文圻心里有点不舒服。”
    朱允炆轻轻哼了一声:“泉州官员调动,那也是内阁从大局考虑作出的决议,又不是许不忌一人的意见,他把矛头直接对准内阁首辅,还当着朕的面堂而皇之,简直是瞎胡闹。
    他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成绩来,就一小小的泉州知府而已都敢跟内阁首辅拍桌子瞪眼,朕看他是昏了头,仗着自己是皇子就敢这么毫无分寸。”
    朱文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听着,朱允炆数落了一阵,话锋猛然一转,语调也风轻云淡起来。
    “你现在也是一部尚书,平素里大会小会没少在文华殿跟内阁坐堂,对许不忌怎么看啊。”
    身背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双喜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朱文奎,不过后者背对着双喜自然难以察觉。
    朱文奎思忖了片刻,组织好语言后才开口评述、
    “许阁老虽不及杨阁老老成持国,施政激进,但一行一动无不是切实有力的贯彻了父皇您在《建文大典》中的批注精神,很多政策都是踏踏实实的以咱大明和老百姓为出发点推行的,成效和政绩也是斐然的很。”
    都没等朱文奎评述完,朱允炆就已经抬起了左手,朱文奎忙住口。
    “他这个人如何。”
    人如何?
    背后评人长短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但这个问题已经出了朱允炆的口,进了朱文奎的耳朵,不回应当然不可行。
    朱文奎只好硬着头皮:“专断霸道,雷厉风行。”
    这八个字何止是朱文奎的评述,也是整个朝堂上下对许不忌共同的认知。
    “许阁老每月初一入朝上文华殿,百官早到的,都在文华殿外面候着等,许阁老的车辂不到,大家都不敢入。”
    对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朱文奎都不信朱允炆就住在皇宫里会不知道,所以直接拿出来说:“群臣避道、礼绝百僚,大家伙背后都说,怕是前朝权相胡惟庸也不过如此罢了。”
    “呵,胡惟庸?”朱允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轻蔑摇头:“他跟胡惟庸比起来可是远远不如。”
    论相权,把内阁几乎变成一言堂的许不忌显然是远超过胡惟庸的。
    毕竟洪武朝,太祖皇帝是一日一朝不辍,天下的大事小事都要过太祖皇帝御前,说起来胡惟庸似乎很牛,但更换部院大臣这种大的人事任命,决断一省发展,调拨支使国库财政去落实某项政策这种国家大事,胡惟庸那是一丁点话语权都没有的。
    怎么都得太祖自己拿主意。
    哪比得上许不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十个胡惟庸加一起,执政生涯中花出的银子都没有许不忌一年随便批两个条子扔出去的多。
    但许不忌还是比不上胡惟庸。
    原因就在于,人家胡惟庸是淮西勋贵集团的老大哥。
    手里可不仅仅有相权,还有兵权。
    所以胡惟庸跟蓝玉都死了。
    当整个国家的政权跟兵权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是皇权。
    “许不忌已经把全天下能得罪的都得罪了。”朱允炆闭着眼睛轻敲扶手:“他一把将四叔逼到下不来台,就是自绝天下武官,兵权此生都跟许不忌无缘,他这是在朕面前挑明立场。
    这家伙,一门心思想做青史留名的贤相。”
    朱文奎的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如果说朱允炆的话是真心实意,那么他刚才的回答就是完全错误的。
    是啊,许不忌的所作所为已经注定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胡惟庸了,人家奔着的目标是诸葛亮、王安石,又不是王莽、曹操。
    说不准朱允炆心里就是打算给许不忌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和权力空间?
    ‘君父的意志即国家的意志,凡君父支持的则举国上下皆支持。’
    一滴汗水开始自额角滑落,朱文奎有些惶恐紧张起来。
    就在今天,就在刚刚,朱文圻可就是因为当着父皇的面诘责了许不忌,而后便被朱允炆赶出了皇宫,现在自己也当着父皇的面中伤许不忌。
    兄弟两人,没有一个跟自家老爹齐心的!
    “皇爷,时间到了。”
    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双喜俯身道了一句。
    霎时间冷凝的气氛一扫而空。
    朱允炆含笑着抚掌:“开始吧。”
    两侧拱卫的锦衣卫挥了旗,极远处的空地上,几名小宦官着了火。
    霎时间,无数飞火腾空,绽放出璀璨的图案。
    轰隆声响彻苍穹大地,这一刻,整个南京数以百万计的百姓都抬起了头,共同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景色。
    更有无数来自明联各国、阿拉伯地区的外国人,更是看得目眩神迷。
    花火与月光的映射下,高楼耸立、张灯结彩的南京,如天宫一般美轮美奂。
    国宾馆内,萨娜失神的看向皇宫。
    “多么漂亮的城市,多么强大的国度,还有,多么伟大与神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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