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林上空,刀剑乱舞,方圆十里,雷鸣电闪。
    林地不时凸起高耸的土柱,林间不时落下金制的骨刺状利刃,两只大妖斗法斗得情势猛烈,将本在这林子里栖息的妖怪都吓得四处逃跑。
    “嘭——”
    一声巨大的刀剑撞击声后,白丘的剑与重屿的刀纷纷脱手,飞落到林中!
    “白丘,你为了一个只知祸害你的下贱女人如此拼命,被她迷的走火入魔,当真可怜!”
    重屿见刀脱手,便是落到一处土柱上,嘲笑地勾起唇来,边说边扭动脖颈活动关节。
    “重屿,可怜的人不是我,而是走不出阴暗里的你!”
    白丘也跟着落在一处土柱之上,待他话毕,重屿便是化作一只白色的巨虎,他也紧跟着恢复了他白狐的真身!
    “嗷——”
    白虎仰天长啸一声,更是引得周遭雷鸣滚滚!
    “白丘——
    你果真无可救药,跟你多说无益,就让我直接撕碎你,让你知道,到底可怜的人是谁——
    嗷!”
    重屿说罢,便是扑向白丘,二只巨大的野兽,抱作一团,撕咬着彼此,翻滚在妖林间!
    “……”
    还躺在远处的土柱上的阚羽萱,终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两只巨大的野兽在远处扑打互咬,她便更加努力地双眼聚焦,想要看清如今的情势。
    “……丘……”
    阚羽萱看清了被身型更加魁梧的白虎压在地上的白狐,她知道那一定就是白丘。
    她见白狐前爪已然带伤,后背的愈合不久的伤痕又有些开裂出血,显然强撑着难敌白虎,她便是忍痛地强行撑起身体打坐,寻找着能够帮助白丘的办法。
    她居高临下,环视四周,发现插在一棵粗壮的断树上的无生剑,便是凝神捏诀,召唤无生。
    无生剑不仅是白丘亲手打造的佩剑,还是白丘的犬牙所制,具有灵性,阚羽萱是与白丘最亲近之人,白丘就几度将无生剑交给阚羽萱贴身佩戴,故对于阚羽萱的召唤,无生剑也能予以回应。
    感应到阚羽萱的召唤,无生剑开始颤抖着剑身,将自己从断木中拔出,而后飞快地飞入阚羽萱的手中!
    无生剑飞来,阚羽萱伸手便是一举握住无生剑的剑柄,而后她一挑剑花,将剑横于胸前,举起另一只手,握住剑刃,用力一划,手心便是被无生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随即淌在了剑身上,将剑染得血红!
    “扑通——”
    另一边的白丘,心脏猛地一跳,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妖丹内涌现出来!
    他转动眼珠,用余光一瞟,果然看到阚羽萱在用自己的血来为他提供灵力!
    无生剑是白丘换下的用来吸血的犬牙,自带吸血的属性,无生剑所吸取的血液,能够自动汇集在白丘的妖丹中,转化为白丘的力量!
    阚羽萱正是深深了解这一点,才想到了以无生剑为媒介,让不肯吸取阚羽萱的血来恢复自身妖力的白丘,迅速得到力量!
    白丘的修为并不比重屿低,与阚羽萱在一起双修,使得他的妖力本更胜一筹,但他之前代阚羽萱受了一顿烈阳鞭的鞭打,皮肉伤虽然愈合了,可内伤还未完全好,所以他与重屿打了这么久下来,才会越发落了下风。
    而此刻,白丘吸取了阚羽萱血液中的灵力,妖力速速提升,不仅让他之前的内伤得以修复,还让他此刻身上所受的伤都开始愈合!
    重新变得力量饱满的白狐,后脚一踢,便是将压制在身上的白虎踢翻出去。
    紧接着,白狐反身一扑,咬着白虎的尾巴,将白虎甩了起来,甩至三圈,便是松口,将白虎狠狠地摔了出去!
    被摔飞落地的白虎滑行数百米,将他之前立起的数道土柱一一撞断,妖林间顿时满天黄土,尘飞土扬。
    白虎被这一摔,身型慢慢变小,最后又变回了人身,头破血流,瘫软在一道土柱前,久久爬不起来。
    白狐随即向阚羽萱那儿一跃,落到阚羽萱面前时,变回了人身,夺过阚羽萱手中的无生,捉住她那只淌血的柔荑,心疼地责备一句:
    “够了!”
    阚羽萱放松下来地一笑,整个人又瘫软地侧倒下去,白丘赶忙伸手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抱起,跳下土柱,落到下方的空地。
    “白丘,靠女人才能打败我,你不觉丢脸么?”
    白丘将阚羽萱平放在地上,用妖力为阚羽萱愈合伤口的时候,重屿在他身后不远处,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算不靠萱儿,你也不可能打败我!
    因为我有必须守护的人,我有必须打败你的信念,而你只有你心中的那一点扭曲的阴暗。”
    白丘这话不是大话,他深信自己就算没有阚羽萱的帮助,也能以命相搏,最终制服重屿,带阚羽萱平安离开。
    “你说我扭曲阴暗,你心中又何尝没有——
    你和我本质都是一样的人,别以为你如今装得家人和睦,就是真的幸福安乐!”
    重屿激动地踉跄两步,又是扶着土柱反驳起来。
    “是——”
    白丘站起回身,看向重屿。
    “我曾经是和你一样,也阴暗过,扭曲过!
    但我的本质从来与你不同!
    你从没有想过走出你心中的阴暗!
    你只想待在那阴暗的一角,不停地钻牛角尖!
    而我不同!我想走出来!我想要迎接阳光!我想要驱散那些压迫了我千年的阴霾!
    可你不想!
    在这点上,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如今的白丘深知,重屿之所以会主动接近他,和他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身世,有着相似的处境,有着相似的阴影。
    虽然狂放不羁的重屿看着比白丘不屑世俗,但其实重屿比白丘更看不开那些世俗给他带来过的伤害:
    事情的最根本起因是重家主好色成性,重家主母飞扬跋扈,重家主不敢在外留情,便是时常背着重家主母在家中偷腥。
    重屿的母亲本只是重家新进府的小丫鬟,但因有几分姿色,便是被重家主看上,强要了身子。
    重屿的母亲一度委屈受辱,事情被重家主母那只母老虎发现后,更是免不了遭殃。
    重家主看着重屿的母亲被重家主母惩罚,本是不敢吭声,但在受罚过程中,重屿母亲小产出血,一查才发现已有身孕,重家主便是借着这个由头,获得了重家老家主和老主母的支持,反抗重家主母的善妒和管制,娶了重屿母亲为第一个小妾。
    可重家主的反抗,并非是出于心疼重屿母亲,或是所谓的情爱,他只是想借势打破重家主母对他的管制,重树他身为当家之主的地位和威严,并为他后面娶更多小妾开辟道路!
    重屿的母亲嫁入重府为妾后,重家主就没有再管过他们母子,而是不停地流连于新的女人之中,隔三差五地就带一个新面孔回府。
    对此,重家主母将这些账都归结到了重屿母亲身上,在重屿才刚记事没多久的时候,重家主母终于是忍不住,对重屿母亲下了毒手。
    只是,重屿母亲没有白丘母亲幸运,她中毒后并非昏迷,而是直接命丧黄泉。
    重家主对重屿母亲早就没了兴趣,重屿母亲中毒而亡之事,最后只能追查到一个说是与重屿母亲一同进府为婢时就结下怨的丫鬟身上,这事便是以处死那丫鬟告终了。
    没有了母亲的呵护,又得不到父亲的重视,重屿自小与白丘一样,受人指指点点着长大,心中自然多少有些厌世。
    但让他一度性情大变的事情却是另外两件,一是在他还未成年之时,因承了母亲的容貌,生得俊朗,而被心灵已然扭曲的重家主母,强破了身子!
    甚至从那以后,他一度沦为重家主母的忄生奴,受尽非人的凌辱!
    二是在他被迫与重家主母保持着一段不可见人的关系的某天,他无意中在重家主母房中偷听到了给他母亲下毒的丫鬟家中的来人打秋风,听到了一些当年的真相,事后他跟随那丫鬟家人一查,才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杀他母亲的真正幕后黑手就是重家主母!
    当重屿得知一直迫害自己的重家主母,就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之后,他便更加坚定好好修行,迟早要将他所受的这些非人待遇和他母亲所受的那些委屈痛苦,统统报复回去!
    这才有了重屿修为强大之后,变成了个不可一世、狂放不羁、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
    也才有了当重屿了解到白丘这么一号人物之后,感同身受,视白丘为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一路人;
    更是有了前不久,重屿故意与重家主母重拾不可见人的关系,又设计故意让重家主撞破,以此报复重家!
    一直活在这些阴影里的重屿,尽管对重家主和重家主母予以了报复,但他仍旧不能觉得平怨。
    在重屿看到白丘渐渐融入白家,雪衣苏醒、一心为他,白献与他重建父子之情,白泽与他兄友弟亲、倾力相助,阚羽萱为他冒死生子、让他尽享阖家之乐……
    看到昔日与自己同病相怜的白丘走向了阳光大道,还选择在一条独木桥上走到黑的重屿,心中更加失衡。
    他觉得白丘现在所享受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假的,就算白丘真的觉得幸福快乐,他也要把这一切敲碎了,将白丘拉回到与他同样的独木桥!
    他见不得白丘走下这独木桥,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桥上,孤独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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