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所部骑军的突袭从战果本身来看,其实并不算大,阵斩也不过就四千不到而已,可此举却是成功地打掉了大凉军的军魂,被吓坏了的李懋连夜便率部撤到了黄河边,在舟师的配合下,全军退守兰州,至于早一步逃走的奚道宜么,则是率军去投了吐谷浑,被吐谷浑国王慕容伏允封为西平王,让其所部驻扎于积石山一带,以防备华军的可能之进攻。
    “臣等叩见陛下!”
    瑞明元年六月初三,张君武率主力大军进抵黄河岸边,连同西秦降军在内,总计二十九万大军沿河结营,并诏令各部即刻打造木筏,摆出了副准备渡河强攻兰州之架势,可奇怪的是木筏都已造出了许多,却迟迟没见张君武下令强渡黄河,不仅如此,张君武甚至不曾召开军事会议,就渡河之战一事作出相应之部署,心急求战的诸将们自是都不免为之焦躁不已,只是碍于张君武的威严,却都不敢胡乱言事,最终公推了秦琼与程咬金这两位大将军前去面圣请战。
    “免了罢,二位爱卿可是憋得慌了,这就要来请战了么?”
    尽管秦、程二人于行礼之际都是一派的恭谨之模样,可眼神里的求战欲望却是瞒不过张君武的法眼,对此,张君武也自不甚在意,笑着便打趣了二将一句道。
    “陛下圣明,贼军已是接连几日增兵兰州,若不早战,却恐于军心士气不利,故,末将特来请命为先锋!”
    秦、程二将早就习惯了张君武的睿智,尽管被道破了来意,二将也都不以为奇,彼此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秦琼出面进谏了一番。
    “叔宝放心好了,贼军来得越多,我军胜得越快,朕其实不用派一兵一卒过河,最迟十日,便有人会将李轨兄弟之首级呈到朕的面前。”
    秦琼的担心不无道理,然则张君武却根本不以为意,笑着一摆手,给出了个极其肯定之判断。
    “这……”
    张君武此言一出,秦、程二人当即便全都傻了眼,愣是搞不懂张君武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来着。
    “多的话,朕就不说了,二位爱卿回去后可着各部轮流在岸边训练木筏渡河之战术,只消作出一派大军即将强渡之姿态即可。”
    尽管秦、程二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然则事关机密,张君武自是不愿多谈,仅仅只是面色温和地叮嘱了几句,便即闭上了嘴。
    “诺!”
    见得张君武不想细说根由,秦、程二将尽自满心的疑惑,也不敢再多言罗唣,只能是齐齐应诺了事……
    “哼,欺人太甚!”
    姑臧城,新盖好不久的皇宫正殿中,一名端坐在龙床上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发着雷霆,这人正是大凉皇帝李轨,至于惹他生气的人么,却是跪在殿中的礼部尚书邓晓,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邓晓办事不利,没旁的,李轨派其去华军大营中议和,可邓晓带回的却只有张君武的一句话——无条件投降,对此,自觉遭了羞辱的李轨拿强大无比的中华帝国没办法,自然是只能将满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邓晓的身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轨建国之初倒是还勤政爱民,可这等做派也就仅仅只保持半年不到便原形毕露了,生活腐化奢侈不说,还屡屡乱杀大臣,朝中诸般臣工无不畏之如虎,这一见李轨暴怒不已,邓晓当场便吓得浑身哆嗦不已,根本不敢出言辩解,就只剩下一味磕头告罪的份儿了。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朕要你来何用,嗯?”
    大凉虽盛产马匹,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广人稀之所在,所谓拥兵十万,其实是连同归附的胡人部落计算在内的,在经榆中一败之后,自身的精锐已是折损了不少,如今国中能派出的兵力都已基本调去了兰州前线,可纵使如此,总兵力也不过八万之数,面对着华军近三十万大军之压力,李轨根本不敢奢望己方能胜,自然是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议和一事上,却不曾想张君武根本不打算给大凉一个谈判的机会,这叫李轨如何能息怒得下来。
    “陛下息怒,微臣以为张家小儿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更是大军压境,唯有拼死一战,方可得一线之生机!”
    见得李轨暴怒如此,殿中诸般朝臣们全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此际出头为邓晓缓颊上一句,唯有左仆射曹珍却是忍不住了,他与邓晓乃是通家之好,自是不能坐视邓晓就这么被李轨重处了去,这便赶忙从旁闪了出来,朗声进谏了一番。
    “哼!朕如何不知当以战逼和,可兵从何来,嗯?”
    李轨本是极聪明的个人,早年在民间也有着智者之美誉,哪怕登基之后堕落得很是迅速,可头脑却依旧好用得很,自不会不清楚以战逼和乃是弱势的大凉国唯一之机会,问题是眼下他能派出的军队都已派去了兰州,再要派兵,那就只剩下皇城的御林军了,先不说御林军动不得,就算能动,拢共也就五千之数而已,纯属杯水车薪,根本派不上甚大用场。
    “陛下明鉴,微臣倒有一法,唔,朝中衮衮诸公皆有部曲,多者近千,少的也有百余,若是能暂且调用,再调集些家丁家将,足可得万余精兵,于前线之局势实有大利焉。”
    曹珍显然早有准备,并不在意李轨的恶劣态度,一派胸有成竹状地便将心中所谋之策道了出来。
    “嗡……”
    曹珍此言一出,满殿大臣们顿时便轰然了起来,没旁的,部曲可是大家伙的私兵,都是家族武力之保证,每一名士兵都是用大量家族财货培养起来的,又有谁肯轻易拿出去送死。
    “好,爱卿所言深合朕意,来人,拟诏!”
    李轨如今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逼退张君武的大军,至于强行调集诸般臣工们的私兵会有啥后果么,他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也没给其余大臣们进谏的机会,一拍龙案,便已是急不可耐地下了最后的决断……
    姑臧城东,右卫大将军安修仁府邸中,一名白袍青年稳若泰山般地端坐在书房的几子后头,手持着本经文,目不斜视地看着,哪怕身边两名侍女皆美艳异常,也没见其有丝毫的心猿意马之迹象,这人正是受命潜入凉州的记室参军张锋。
    “哈哈……慎微(张锋的字)老弟,大事成矣!”
    就在张锋阅读得入神之际,但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中,安修仁、安兴贵兄弟俩已是满脸笑容地并肩行了进来,这才刚从屏风处冒出,个中性子较急的安兴贵已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
    见得是安家兄弟到了,张锋倒是不敢轻忽了去,紧着便起了身,一边客气地拱了拱手,一边笑着发问了一句道。
    “不急,不急,来,坐下说,坐下说。”
    安兴贵心情正好,竟是有意卖起了关子。
    “善。”
    张锋年级虽不大,可气度却极为沉稳,纵使心中急欲知道详情,也不曾出言追问,仅仅只是笑着应了一声,便即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好叫慎微老弟得知,某只是在曹珍老儿处稍微露了点口风,那厮果然在今日早朝时提出了要掉各家各府私兵上阵之事,偏偏李轨那自以为是的家伙还真就病急乱投医了,如今城中各豪门皆已人心浮动,大势已成,可以动手了!”
    见得张锋如此从容之气度,安兴贵心下里自不免暗赞了几声,也自没再卖甚关子,笑着便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李贼如今内外交困,众叛亲离,必死无地,事不宜迟,今夜便发动,大事若成,陛下必不吝重赏!”
    张锋能被张君武派来主持凉州大局,其宗室的身份固然是原因之一,可更多的则是其本人办事沉稳又不失果决,这不,在下定动手之决断时,也没忘了要给安家兄弟许上个重诺。
    “今夜?”
    安家兄弟虽也已有了动手之决心,可原本是打算再多联络些家族一起动手的,却不曾想张锋居然提议今夜便动手,一时间都不免有些犹豫不决了起来。
    “二位安兄应是知道的,那李贼并未愚钝之人,今日虽是病急乱投医,可若是有人提醒或是众豪门稍显抗拒之心,其必会醒悟过来,更改前议必是当然,若如此,实不利我等行事,恰恰就是今夜,诸豪门人心惶惶,纵使瞧见了我等举事,也必不会出兵相助李贼,只消我等动作快,在天亮前拿下李贼,凉州大局自定矣,而消息一旦传至兰州,有内应之配合,李懋同样必死无疑,成败便在此一举,还请二位安兄明鉴则个。”
    见得安家兄弟皆满脸犹豫之色,张锋笑着便将个中之缘由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番,直听得安家兄弟皆连连颔首不已。
    “好,那就这么定了,慎微老弟且自安坐,我兄弟二人这就分头去安排诸般事宜!”
    张锋都已将道理解说得如此分明了,安家兄弟自是不会再有甚迟疑,就此齐齐起了身,丢下句交代后,便齐齐出门张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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