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将那架守城弩摆到位!”
    祁县东城墙上,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正自满脸不耐之色地指挥着手下将士以及城中民壮修缮着城防工事,此人正是祁县留守副将张堡,原齐郡军主将张须陀的贴身近卫之一,后跟随张君武南征北战,累功晋升到了左威卫中郎将之衔职,此番奉旨协助李仲文守御祁县,本是准备听令行事的,却不曾想李仲文接连两日都不曾出城守府一步,甚至连修缮城防工事的命令都不曾下过,张堡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自行挑起了这么副重担,连轴转了两天下来,精气神若是能好才是怪事了的。
    “报,禀将军,我家将军有请柬一份在此,请将军过目。”
    就在张堡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见一名士兵匆匆从城门楼旁的梯道处行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便赶到了张堡的身旁,一躬身,恭谨万分地禀报了一句道。
    张堡扫了来人一眼,立马便认出了此人乃是李仲文的近卫之一,也自没甚多想,随手便接过了请柬,摊开一看,见内里只写了寥寥数行字,说的是李仲文自称风寒已退,身体已然无恙,为犒军并商议守御事宜故,特在城守府设宴款待诸军将领云云。
    “嗯……知道了。”
    值此大战在即之时,身为主将,李仲文不急谋修缮城防工事,却玩甚大宴诸将的把戏,在张堡看来,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奈何官阶不及对方,张堡虽是眉头狂皱不已,却也不好说不去,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了事。
    “属下告退。”
    见得张堡声色不对,前来送请柬的士兵自是不敢多言罗唣,再次行了个礼之后,便即就此匆匆走了人。
    “友功(张堡的字)。”
    尽管对李仲文的乱作为甚是不满,然则上下有别,张堡倒也不曾说甚埋汰之言,随手将请柬丢进了宽大的袖子中,刚想着继续指挥诸般人等修缮工事之际,冷不丁却听身后有人招呼了他一声。
    “哟,是姚大人啊,您这是……”
    张堡循声回头一看,见来者是军中长史姚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笑着回应了一句道。
    “友功且借一步说话。”
    姚鼎并未直接说明来意,而是笑容可掬地发出了邀请。
    “那好,姚大人且请进城门楼里叙话好了。”
    姚鼎乃是最早投效齐郡军的文士之一,如今在朝中已高居户部侍郎之位,此番随征临时调为祁县守军长史,监管城中民政,认真算起来,无论官阶还是地位,都比之张堡要高出了一筹,他既是要私下谈话,张堡自是不会有甚异议,这便笑着一摆手,将姚鼎让进了城门楼中。
    “友功可是也接到了李将军之请柬了么?”
    各自分宾主落了座之后,姚鼎也自没甚寒暄之言,紧着便发问了一句道。
    “确是如此,姚大人莫非以为个中有甚不对么?”
    一听姚鼎此问蹊跷,张堡的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
    “嗯,是有不对,李仲文要反了!”
    姚鼎脸上的笑容陡然便是一收,声线低沉地便下了个判断。
    “什么?这、这怕是不能罢?”
    张堡虽是反感李仲文的乱作为,却根本不曾想到其会有反心,乍然一听姚鼎这般说法,当即便被震得个七晕八素。
    “陛下有密诏一份在此,友功且自看了去好了。”
    姚鼎并未详细解释根由,而是紧着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黄绢蒙面的诏书,双手捧着,递到了张堡的面前。
    “呼……陛下真神人也,姚大人放心,末将自当全力配合大人行事!”
    诏书不算长,也就只有寥寥十数行而已,倒是诏书里夹着的一张便笺上却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以张堡对张君武的字体之熟悉,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份东西全都出自张君武之亲笔,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了去,细细地将两文皆过了一遍之后,这才慎重其事地冲着姚鼎一躬身,旗帜鲜明地表了态。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你我且就分头行动,待得酉时,一体发动便好。”
    姚鼎虽是文人,可行起事来却是杀伐果决得很,该说的话既已说破,也就没再多耽搁,丢下句交代,便即就此匆匆走了人……
    “ 末将等参见将军!”
    酉时三刻,天已黄昏,各营校尉原本正准备着去城守府赴宴,却不曾想这几日代行主将权宜的张堡突然着人传令集结,众校尉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匆匆便赶到了张堡的军帐之中。
    “啪、啪。”
    面对着六名校尉的齐齐见礼,端坐在文案后头的张堡并无甚言语,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连击了两下掌,旋即便见一身整齐官袍的长史姚鼎已施施然地从帐后行了出来。
    “末将等参见姚大人!”
    尽管很是奇怪姚鼎居然会藏身于张堡帐中,可其毕竟是城中三巨头之一,众校尉们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陛下诏书在此!”
    姚鼎大步行到了帐中,面色冷厉地环视了下神情各异的众校尉们,而后一抖手,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了一份黄绢蒙面的诏书,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唰!”
    这一见姚鼎亮出了圣旨,众校尉们可就稳不住神了,齐刷刷地便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圣天子有诏曰:左监门卫将军李仲文深受皇恩,不思报效,悍然勾连逆贼李渊,试图献祁县谋逆,着革除本兼诸职,令左威卫中郎将张堡接掌祁县诸军,并行捉拿逆贼李仲文一党,钦此!”
    待得众校尉们全都跪好之后,姚鼎方才不慌不忙地将诏书平摊了开来,语调铿锵地宣了一番,内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杀气,顿时便令众校尉们全都心神为之一凛。
    “末将等遵旨!”
    李仲文乃是李唐降将,其原本的兵马早已被打乱重编,祁县军中虽也有其旧部,然,在校尉一级的军官中,却并无其嫡系,只不过是临时归其指挥的罢了,这会儿姚鼎既是宣了张君武的旨意,又有着张堡这员齐郡军的老将坐镇,众校尉们自是不疑有它,齐声便表明了态度。
    “张将军,请!”
    众校尉们表态一毕,姚鼎也自不曾多言罗唣,捧着圣旨便往边上一退,将舞台让给了张堡。
    “诸位,城中已混进了不少附逆之徒,为防消息走漏,薛成、范明锋,二人即刻率本部兵马接防四门,紧闭城门,没有本将之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入,林如风、赵直两部兵马负责封锁城守府附近之街道,并行全城宵禁事宜,卢回、陈声台两部兵马随本将直奔城守府,务必确保将李仲文一党一体擒拿,除李仲文外,有敢顽抗者,一律格杀勿论,尔等可都听清楚了么,嗯?”
    张堡早已拟定好了相关平叛计划,之所以选择此时发动,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谨防打草惊蛇——提前关闭四门,恐会惊动城外的李家军探子,太迟发动的话,又有着令李仲文生疑之可能,抢在预定的城门落锁之际发动,自可避免上述两处疑难。
    “末将等谨遵将军之令!”
    张堡这都已将任务详细落实到了各营,众校尉们自是不会有甚异议,齐声便应了诺……
    “都准备得如何了?”
    酉时四刻,离着预定的设宴时间就只剩下两刻钟,李仲文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背着手在厅堂上来回地踱着步,待得见李辅匆匆行上了堂来,也不等其见礼,便即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一句道。
    “十九叔,都已布置停当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大事可成矣。”
    当初李渊设宴擒拿王威、高君雅之际,李辅便是参与谋划者之一,也正因为此,李辅方才会深得李渊之宠信,如今的安排,对于其来说,不过只是故技重施罢了,自然算不得甚难事。
    “嗯……那就照计划展开好了。”
    尽管李辅说得个信心满满,可李仲文却还是不免有些个心神难定,没旁的,只因他所能调动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的两百余亲卫,再算上李辅带来的二十余随从,总兵力也不过两百五十人而已,一旦无法控制住各营校尉,城中必然大乱,于即将杀来的李元吉所部倒是有利,可他李仲文的性命怕就难有个保证了,万一要是被乱兵杀死,那乐子岂不是大了去了,也自由不得李仲文忧心忡忡的,奈何如今箭已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发了,无奈之下,李仲文也只能是面色凝重地下了最后的决断。
    “十九叔放心,小侄……”
    李辅自以为计划周详而又隐蔽,根本就不担心有走漏风声之虞,这一见李仲文如此紧张,自是大不以为然,自信满满地便要再出言保证上一番,只是话尚未说完,外头便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喧哗之声,李辅的脸色狂变之下,后头那些个信誓旦旦的保证话语也就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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