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都有了,左转!”
    这一见幽州军已然有备,驱溃兵冲阵已没了可能,尉迟恭也自不敢就这么径直去冲击幽州军的大阵,一边挥舞着大铁鞭,挡开零星射来的流矢,一边紧着一拧马首,率部便往斜刺里冲了开去,但并未走远,就在离幽州军阵列里许开外停了下来,摆出了一副随时可能发起强攻之架势。
    “鸣金,收兵回营!”
    罗艺面色铁青地眺望了下城头,又看了看在远处列阵的尉迟恭所部,最终还是没意气用事,挥手间便已声线阴冷地下了将令,旋即便听金锣声暴响中,一队队幽州军将士在弓箭手压阵掩护下,缓缓地向两里开外的大营方向撤了去。
    “打开城门!”
    见得幽州军撤退有序,尉迟恭也自不敢强行发动攻击,待得幽州军退后,便即率部绕到了东门处,屹立在城头上的徐世勣见状,也自没甚多的言语,挥手便下了道将令,旋即便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中,两扇紧闭着的城门已被守军将士从内里推了开来,紧接着,高高悬着的吊桥也被放了下来,远道来援的近万华军将士鱼贯着便行进了城中……
    “报,启奏陛下,贼酋罗艺已连夜率部撤往清池县(今之沧州市)!”
    瑞明三年七月三十日,辰时四刻,从高阳县到乐寿的大道上,华军二十五万主力大军正自迤逦而行间,一骑报马从东南方向疾驰而来,直抵御前,方才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单膝一点地,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传朕旨意:着孟武所部驻防文安、安次诸城,提防高开道所部之可能突袭,令秦琼、尉迟恭等各部骑军即刻向清池进发,不得擅自发起攻击,待得朕到后,再与敌决战!”
    这一听罗艺率部去了清池县,张君武的嘴角边立马绽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没旁的,清池县作为河间郡的治所,固然是座坚城,拜窦建德之福,县中也算得富庶,看似据此能坚守不少时间,可实际上么,对于罗艺所部的十余万大军来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地——清池往东是海,往南是黄河,向西以及向北的道路皆已被华军封死,在这等情形下,外无援兵,内乏粮秣辎重的幽州军就算再能蹦跶,怕也没法挣扎上多久了的……
    “报,禀陛下,营外来了名信使,自称奉罗艺之命前来下战书。”
    既已知晓罗艺逃去了清池县,张君武自是不会再急着赶路,率部一路迤逦而行,在半道上汇合了从安次南下的秦琼所部,又等来了从乐寿出发的尉迟恭、浑干两路骑军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进抵了清池,于八月初三在离城五里开外处安下了大营,这都还没来得及召集随行文武官员们前来议事呢,就见一名轮值校尉匆匆赶到了中军大帐,冲着张君武便是一个大礼,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呵,有趣,宣好了。”
    这一听罗艺如此猴急地着人来下战书,张君武不禁为之莞尔一笑,但见其无所谓地一摆手,便已下了道口谕。
    “诺!”
    张君武金口既开,前来禀事的轮值校尉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了出去,不多会便见张磊领着两名羽林军士兵押解着一名中年文士从帐外行了进来。
    “臣,北平郡王府祭酒杨岌叩见陛下!”
    中年文士一行进了大帐,紧着便抢到了文案前,恭恭敬敬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口中更是称臣不已。
    “免了罢。”
    这一听杨岌浑然就是一派臣下觐见之礼数,自称的不是罗艺眼下自号的燕王之信使,而是帝国曾封给罗艺的北平郡王之祭酒,张君武的眼神立马便是一闪,但却并未有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
    饶是张君武已叫了免,可杨岌还是按着朝归三叩九拜之后,方才起了身,却并未站直,而是身形微躬着,摆出的便是一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卿此来可有甚教朕的么?”
    见得杨岌如此守规矩,张君武颔首之余,言语间明显比先前要和煦了不老少。
    “陛下明鉴,微臣乃是朝廷官员,不得已被罗贼所携裹,人在贼营,心在朝廷,罗贼大逆不道,微臣岂能从之,奈何文人体弱,虽有心擒贼,却无此力,故,只能潜藏其中,每日皆思能回归朝廷,今日午后,罗贼欲着人前来下战书,微臣以为是脱身之良机,遂自告奋勇,今既至,不复归矣。”
    这一听张君武言语如此和煦,杨岌登时便激动得脸色潮红不已,紧着便是一躬身,诚恳万千地道明了心迹。
    “爱卿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唔,朕有件事要卿去办,就不知卿可敢为否?”
    对于杨岌此人,张君武虽素昧平生,可对其之文名还是听说过的,也曾透过王诚手下的情报体系了解过其之为人,知晓此人颇有干才,此际见其言行皆发自肺腑,倒是不疑其之忠心,不过么,却并未同意其之要求,嘉许之余,紧着便提议了一句道。
    “还请陛下明示,但消能力所及,微臣万死不辞!”
    杨岌确是真心要归附帝国的,也自有心要立一大功,这会儿表态起来,自也就干脆利落得很。
    “嗯,卿之忠心,朕自是信得过,唔,依卿看,突地稽此人如何哉?”
    张君武显然很是满意杨岌的表忠,好生嘉许了其几句之后,这才转入了正题,虽不曾明说,可言语间却是明显暗示着要杨岌前去游说突地稽之意。
    “回陛下的话,此人略有干才,只是目光却稍浅,贪图罗逆之许诺,竟悍然附逆,实非正人,然,也正因此人不正,故有说服其反正之可能,若蒙陛下不弃,微臣愿去说之来降。”
    杨岌显然是个心思灵巧之辈,用不着张君武将话说得太明,他已是紧着自请了起来。
    “那好,此事便交托于卿了,回去后,且说与罗艺听,就说朕三日后与其会猎于野,至于突地稽处么,朕准其内附,随朕征讨高、罗二贼,免其附逆之罪,着为蔚州都督,许其举族迁至蔚州,若有大功,朕自不吝国公之赏,卿若能办好此事,朕同样不吝国公之封。”
    见得杨岌如此识趣,张君武自是欣慰得很,笑着点了点头,开出了个延揽突地稽之条件。
    “陛下圣明,微臣自当竭力而为之,另,罗逆军中心向朝廷者亦自不少,微臣愿奔走其间,为朝廷分忧。”
    这一听张君武开出了国公的赏格,杨岌当即便激动得浑身哆嗦不已,紧着便出言表忠了一番。
    “嗯,卿这就给卿一道旨意,爱卿且就斟酌着办了去便好,只是须得注意安全,莫要贪快求全,一切终须得以自身之安危为要。”
    早在来清池县之前,张君武其实已着令王诚透过罗艺军中的暗桩在联络其军中相关人等了的,只是眼下尚未有个定局,如今有了杨岌为内应,显然更乘便了许多,两下里也能有个对照,张君武自是不虞中反算之可能。
    “陛下圣明,微臣遵旨!”
    听得张君武如此贴心地为自己考虑,杨岌登时便被感动得泪水横流不已,紧着便跪倒在地,恭谨万分地称颂不已……
    “陛下,杨岌此人久在贼营,今骤然来降,个中若是别有蹊跷,那……”
    见得张君武将招降纳叛之事交给了杨岌,侍立在一旁的王诚可就有些不淡定了,没旁的,这本来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而今多了个杨岌出来,明显要分薄自家之功劳,正因为此,一待杨岌去后,王诚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一派忧心忡忡状地便道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无妨,且让其一试好了,卿可着令贼军中之暗桩暗中配合其行事,只消不暴露身份便可确保无虞,此事且就先议到此事好了。”
    对于王诚之品性,张君武心中有数得很,之所以重用其,一来是因其足够忠心,哪怕能力稍差一些,可用之得当,也自是一把利器,再者么,便是为了安抚瓦岗寨一系的文武官员,当然了,用归用,张君武却绝不会过度宠信于其,反倒是时常给其敲敲警钟,以免这厮得意忘形了去,此番重用杨岌也自不免有这等考虑。
    “陛下圣明。”
    这一听张君武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王诚心中虽是有所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罗唣,只能是无奈地称颂了一声了事。
    “来人,擂鼓聚将!”
    尽管安排了明暗两条线去招降纳叛,然则张君武却并未将围歼罗艺一事完全寄托在此事上,于他而论,做好从军事上来解决对手的准备方才是根本之道,而这,却是断然容不得丝毫的侥幸心理的。
    “咚、咚咚……”
    随着张君武一声令下,中军帐外的十数面大鼓便即隆隆暴响不已,方才刚安定下来的华军大营顿时便紧张了起来,各军将领纷纷策马从四面八方向中军大帐处汇集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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