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八月初六,卯时末牌,天方才刚大亮,日头都尚未从地平线上升起,绕城而设的幽州军大营中便已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清池城西门以及左右两营的大门几乎同时洞开,一队队披甲武士迤逦而出,很快便汇集成一股,浩浩荡荡地向华军大营方向赶了去。
    “报,启奏陛下,贼军大举出动,正在向我大营逼来!”
    幽州军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是瞒不过华军了望哨之侦查的,这不,幽州军都还没完全从大营里行将出来呢,便有一名华军轮值校尉紧着将敌情报到了张君武处。
    “嘿,传令下去,着各部谨守营垒,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尽管三日前曾答应了罗艺的邀战,可实际上么,张君武却根本没打算出营应战,道理很简单,罗艺所部粮秣不多,利急战,而华军粮道畅通,根本无须急战,只须熬幽州军一段时日,敌必不战自乱,更别说幽州军中还有着内应为援,华军完全可以坐等幽州军内乱即可,根本没必要冒险与之一战的。
    “来人,传本王之令,着人即刻去贼军营前喊话!”
    急于一战之下,幽州军排兵布阵起来自是快得很,辰时方才刚过半,便已在离华军大营两里开外处列好了阵型,可左等右等,也愣是没能等到华军的出营,眼瞅着都已是巳时一刻了,罗艺本就不多的耐心登时便全都被磨没了,恼火已极地便下了道将令,自有一名大嗓门的亲卫紧着应诺之余,纵马便向华军大营的正门疾驰了过去。
    “营中的人听着,我家大王已应约率部前来会猎,尔等闭营不战,可是怕了么?”
    见得华军营垒中戒备森严,奉命前去喊话的幽州军士兵自是不敢靠得太近,策马来到离华军营垒还有七十步左右的距离便即停了下来,扬声冲着华军大营便是一通子狂吼。
    “陛下有旨,今日心情不好,不战!”
    大嗓门的幽州士兵喊了几遍之后,营中便已有了响动,只见前营了望塔上一名华军了望哨从护栏处探出了头来,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个无厘头的答复。
    “厄……”
    这一听华军不战的理由居然是如此之奇葩,前来喊话的幽州军士兵登时便傻了眼,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继续才是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只能悻悻然地退回到了本阵,将华军给出的不战之理由报到了罗艺处。
    “混蛋,张家小儿欺人太甚,来啊,给本王加派人手,前去骂阵!”
    听得张君武居然以心情不好为借口不出战,罗艺当即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破口大骂之余,却也没得奈何,只能用出了明显不太靠谱的激将之法,试图激张君武率部出战。
    罗艺之所以急着要跟张君武决战,并非真有多大的胜战之把握,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旁的,数日前罗艺之所以兵退清池县,本意是想着据城坚守,以拖待变的,可到了清池县之后,他方才知晓自己算错了一件事,那便是清池县虽富庶,可县城中的存粮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粮食都在各世家门阀手中,而这些世家门阀早在罗艺大军赶到前,便已举家藏进了四乡八里的坞堡之中,那一座座的坞堡看似都不甚大,却全都坚固无比,哪怕内里藏着的私兵都不甚多,可真要想攻下来,却断非易事,所费时间不少不说,还得付出大量的伤亡,明显得不偿失,正因为此,罗艺对那些躲进了坞堡中的世家门阀,只能采取游说与恐吓的法子,可惜收效甚微,直到华军大举赶到之际,都没能弄到多少的粮秣,到如今,罗艺手中的存粮只能支持全军半个月不到了,此时不战,怕就连战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张家小儿,龟缩不出,妇人之胆,鼠辈一个……”
    “张家小儿,你家爷爷在此,有胆的就出来一战,看爷爷不一刀劈下你的狗头!”
    “张家小儿,废物一个,妄自称尊,实则无耻小人……”
    ……
    为了能激怒华军出战,被罗艺派来骂阵的幽州军士兵们可是真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本事,可着劲地谩骂个不休,啥污言秽语都敢往外喷,根本没啥下限之说。
    “咯吱吱……”
    大半个时辰的叫嚣大骂下来,华军大营里终于有了动静,但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中,两扇紧闭着的营门便已被人从内里推了开来,一见及此,正自骂得起劲的幽州军士兵们登时便全都紧张了起来,齐齐一拧马首便要往本阵退了去。
    “陛下口谕:诸位表演得不错,特赏酒十坛,以为润喉之用,饮后可再接再厉,钦此!”
    众幽州军士兵们显然是白紧张了,营门里行出来的兵丁不过二十余而已,为首的更是一名小宦官,但见此人大摇大摆地行到了营门外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一摆手中的拂尘,拖腔拖调地宣了一通之后,也没管众幽州军将士们是怎个反应,领着放下了酒坛子的众华军兵丁们便回转大营去了。
    “杀千刀的张家小儿,竟敢如此无礼,气煞本王了,来啊,擂鼓,给我攻营!”
    被华军这么一搞,前来骂阵的幽州军士兵们显然是骂不下去了,当然了,更不可能真去享用那十坛子酒,只能是灰溜溜地回了本阵,将骂阵不利之事禀到了罗艺处,得,这回好了,下令骂阵的罗艺本人反倒被激怒了,破口大骂之余,一把便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气急败坏地往前一个虚劈,便要就此发动冲营之战。
    “大王息怒,此际贼军有备,万不可莽撞行事啊!”
    这一听罗艺如此下令,策马立于其身后的薛万均登时便慌了神,赶忙策马抢上了前去,紧着出言进谏了一句道。
    “嗯?尔安敢抗命,想死么?”
    罗艺正在火头上,哪管薛万均此举纯然出自忠心,将刀一横,已架在了薛万均的脖子上,面色狰狞地便冷哼了一声。
    “末将不敢,大王,您……”
    薛万均显然没想到罗艺竟然会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脸色登时便难看到了极点,只是有感于罗艺往昔的重用之恩,还是强自压住了被辱的怒气,尽自心平气和地又打算进言上一番。
    “哼,谅你也不敢,没卵子就给本王滚一边去!何人敢为本王先驱?”
    罗艺根本没打算听薛万均的逆耳忠言,骂了一声之后,便即扭头扫视了下神情各异的手下诸将,冷声喝问了一嗓子。
    “父王,孩儿请命出击!”
    在敌有备之际挥军攻营明显就是自讨苦吃,更别说华军器具犀利,根本不是幽州军能强行攻破的,诸将们对此显然早有共识,自是都不愿去干这等蠢事,唯有罗艺的长子罗明自负骁勇,竟是在此际昂然出列自请了起来。
    “好,我儿能有此胆识,为父岂有不允之理,尔即刻带一万步军五千骑兵出击,给本王打破敌营!”
    罗艺虽有子四人,可最疼爱的还是面前这个酷肖自己的长子,此际一见罗明自告奋勇,罗艺登时便来了精神,也自不曾有丝毫的犹豫,紧着便给了其一道将令。
    “父王放心,孩儿不破贼营誓不还军!”
    罗明自幼习武,一身武艺尽得罗艺之真传,从军两年来,也自没少上阵杀敌,赢得了幽州小霸王之美誉,向来自视甚高,这会儿表态起来,自也就高调得很。
    “哈哈……好,为父便亲自为吾儿擂鼓助威,去罢!”
    能有如此勇悍敢战之子,罗艺自是老怀大慰,哈哈大笑地便期许了罗明一番。
    “报,禀陛下,贼军正在调度兵马,看似欲直冲我军大营!”
    中军大帐处,张君武正自悠然地跟房玄龄手谈着,棋方至中盘,却见一名轮值校尉匆匆从外而入,冲着张君武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走,一道看看去!”
    这一听幽州军居然准备拿鸡蛋来碰石头,张君武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挑,随手将拈着的棋子往棋盒里一丢,拍了下手,就此起了身,领着手下诸般文武行出了中军大帐,不徐不速地便往前营了望塔处行了去。
    “带上来!”
    罗明虽是武夫,却并非蠢人,在领受了出击之将令之后,并未急着发动攻击,待得集结好了出击队伍,紧着便扬声招呼了一嗓子,旋即便见十数名士兵抬着几只大箱子从后军处行了出来。
    “哗啦啦……”
    就在众幽州军将士们猜测着罗明此举的用心之际,却见那十数名士兵已将箱子抬到了军前,齐齐扬手打开了箱盖,用力一推,箱子里的东西便即堆在了地上,赫然全都是金银珠宝,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至极的光彩,顿时便令全军将士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了过去,再也难移动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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