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落成的交易所自然不会是好几层楼那么高,这年月解决不了的问题很多。这个时代的高层建筑,基本上都是塔。就算能建好几层的高的楼,李诚也不敢啊,李诚敢,阎立本也不敢啊。逾制,这个词了解一下。
    这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李诚可以各种乱来,建筑这上头万万不敢碰。《论语》有言,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佾是舞蹈行列,也是等级的一种体现。八佾是周天子才能享受的等级,所以孔子才如此愤怒。
    楼盖的太高,那是会死人的。
    好在建筑面积够大,阎立本采取了庭院格局,临街的一面都是两层砖木结构的门脸。大门之外,交易所的门脸就接纳了一家买卖入住,自然是钦定李氏钱庄。
    李诚在钱庄的大堂门口出现的时候,大堂内光线暗了下来。等候多时的各路代表都站了起来。李诚高大的身影后面,跟着一个巨人和一个娘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是必然的。四成股份丢给皇帝之后,整个钱庄的格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谁都不是傻子,其中的因果自然都清楚。也有人不愿意放弃,但是决定权掌握在李世民的手里,这就没道理可讲了。
    众人默默的看着李诚往前走,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道,李诚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走到中间的位子上,一点都不客气的坐下。李山再左侧后站住,武约在右侧后站定。大唐内一片安静,李诚不开口,没人敢主动说话。
    越是家里靠山比较硬的那种人,这个时候更会选择沉默。其他人更不要说了。
    李诚落座之后,众人才在两边摆里椅子上坐下。毫无疑问,李诚成为了目光聚焦的点。但是李诚没说话,而是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大门口。身后的武约一直是站着的,不是没她的位子,而是李诚在的时候,她就这么站着。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娘子。
    李诚回头看一眼,武约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缓和了一下之后才缓缓迈步上前,站在李诚的身侧,脆生生的开口道:“钱庄筹备一年了,方方面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按说,应该按照之前说好的,正式开业了。”
    说到这里,台下的人群一阵骚动,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李诚的眼神突然朝着骚动的地方看过去,众人看见了肃杀之气。如同一阵寒风吹过,能出现在这里的,没傻子。都知道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就算要闹,现在也不是闹的时候。
    “筹备期间有些波折,作为发起者,不得不慎重考虑,重新选择合作伙伴,势在必然。”一开始,武约的声音底气并不足,越说越说,说到最后这一句时,语气变得激昂!原本搭在胸前的右手,此刻也举了起来,在耳旁握拳,然后狠狠向下一挥。
    现场一片死寂,再怎么不满的人,此刻也无话可说。最重要的一点,之前钱庄的配额,并没有以文字的形式确定下来,都是口头约定。这个就很要命了!不能不说,这是李诚狡猾的地方,临去高昌之前,交代了武约,一定不要签署文字合约。
    李诚的交代,武约执行的很彻底,任何提出签约的人,都被她一句话挡回去了。“家主不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说实话,当时也没人太在意这个,李诚再厉害,也就是个后起之秀。他的根基太浅,没有合作伙伴的话,钱庄开不起来。
    就算强行开起来,也会遇到无数的麻烦。这么说吧,这些人或许没能力做好一件事情,但是他们有能力让李诚做不成。找麻烦,扯后腿这种事情,他们可是太熟练了。
    大概谁也没想到,一直与皇家关系若即若离的李诚,突然变得如此坚定。
    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李诚其实也很无奈。贞观十四年了,皇储之争即将全面开启。未来的三年时间,可谓变化莫测。李诚必须在明年春天,离开长安,躲避接下来的争储漩涡。
    为此,李诚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是李诚不着急,他有耐心熬死李世民,付出的一切,都将得到巨大的回报。还有一点是很明确的,李承乾、李泰、李佑,都将是失败者,渔翁得利的人是李治。所以留在长安意义不大,该做的投资,李诚早就做了。
    “各位要是没有异议,今天就说到这吧。接下来该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明白。培训班的学员,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就各回各家。”武约说到这里结束了,大家都听明白了,李诚还是留下了余地的。
    什么余地呢?就是这些接受培训的学员了,他们不仅仅是学员那么简单,还是种子。会将李诚的经营理念传播出去的种子。大唐太大了,李诚一家之力,并不足以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必须要让其他人跟上,大家一起来做。
    就像海贸,李诚说放弃就放弃了,就像李诚带动那些兄弟会的成员做买卖,道理都是一样的。李诚的目的不单单是从中获利,还要带动大家跟着一起做。唐朝是最开放的时代,比起后来的朝代,李诚想做的一些事情更为容易。
    “等一下!”还是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不甘心啊。
    李诚的视线看过去,一个中年商贾。武约看一眼,立刻低头在李诚的耳边低语:“太原王氏。”此人走到中间,朝李诚一抱手,正要开口说话时,李诚冷冷的开口:“丢出去!”
    李山一个健步上前,来人目瞪口太,抬手指着李诚说了一个字:“你!”李山已经到了跟前,一伸手揪住他的脖子,轻轻的举了起来,面带狞笑:“敢指着主人说话?”
    男子面色涨红,朝着紫色的方向发展,眼看翻白眼的时候,李诚来了一句:“李山,我说了丢出去。”李山这才松手,男子掉在地上,人已经昏厥。要不是李诚开口,李山能捏死他。两个家丁立刻出现,把人抬出大门,丢在地上就不管了。
    “一群商贾贱种,李某坐在这就算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李诚再次开口说话,缓缓起身的时候,这些人才反应过来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只是白手套,李诚弄死他们一点事情都没有,搞不好就是赔点钱就完事。
    指望身后的大佬跟李诚玩命,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商人是贱业,败坏风气,这是唐朝的政治正确。农桑才是立国之本,商贾虽然为四民之一,但是地位是最为低下的。仅仅比下九流要好一些。在座的诸位,他们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个媒介。
    只不过有些人因为背后的大佬,平时在人前还算风光,遇到事情人也让他三分。时间长了心里膨胀,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方才那个太原王氏的白手套,就是这个心态。李诚一开口,把画皮撕下来了,血淋淋的现实很残酷。
    李诚出现在这里就一个意思:“不带你们玩了。”具体能不能理解李诚留下的余地,就看背后大佬的理解能力了。其他的,李诚也不关心了,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是吧?
    可惜,人在利欲熏心的时候,会忘记很多东西,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太少了。
    钱庄的未来比起眼前的海贸利益,哪个更吸引人?李世民都忍不住让内府插了一手,其他人还能忍的住?钱庄只是李诚描绘的蓝图,海贸则是很快就能到手的好处。
    李诚缓缓起身,没有管其他人怎么想,穿过人群,径自离开了。这次没人敢再说话了,门口那个被丢出去的商贾,已经被下人抬走了。李诚走了一段,站住回头,对跟上的武约交代一句:“抓紧一点,把钱催一下,中秋一过就开业。”
    “洛阳、登州两地,怎么办?”武约心中一紧,钱庄最核心的理念就是远程汇兑。失去这个汇兑,将减少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洛阳那边,郑有道会安排好的,长安这边开张了,你直接去洛阳。登州那边情况复杂,等我回去再说吧。”李诚交代了一句,武约紧张的点点了,脸有点白。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那个,汇兑怎么说?长安开出的票据,到洛阳拿不出钱来可就是笑话了。”武约提醒了一句,这武二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一言就说到了要害。
    “这个不用你操心,还有其他股东呢。钱,他们会运到洛阳的,不过这个护卫,就得上自己人了。李庄的老卒,你尽管挑就是。洛阳那边时间一定要控制好,别让人把钱送到了,你那边还没准备好。”李诚再交代一句,武约认真的点点头。
    别看是合作伙伴,架不住有人觉得武约好欺负,不甘心让小娘子骑在头上,要抢班夺权。
    “明白了,走的时候,人手一定带足了。”武约一下就抓到了关键,人手充足,就不怕有人想搞事情了。“别往了郑有道,他不敢不出力。”李诚有提醒一句。
    郑氏是洛阳的地头蛇,如果不想彻底与李诚搞僵,就一定会出力,抓住这个机会。当初李诚还没有现在强大的时候,郑氏都能下注,何况现在呢?钱庄还发展的,一旦看见利益了,郑氏不会错过机会。现在卖好,比将来要价值要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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