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约是个聪明的娘子,很多事情真是一点就透,刚才在大堂里,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他们不想彻底的撕破脸。太原王氏那个白手套,脑子不好使是例外。其他人呢,可不傻的。
    刚回到庄园的门口,看见有人等在这里,见了李诚两个小黄门赶紧上前来:“李总管,陛下有命,明日两仪殿议事。”这是有多着急,连大门口不进,传个口谕就告辞了。
    李世民这是有要搞什么事情呢?想了好一阵都没头绪,干脆就不想了。今年离开长安是很不现实的事情。正瞎捉摸呢,书房帘子外有人说话:“郎君,程家三郎来了。”
    李诚飞快的起身出来,门口站着的自然是崔媛媛,看见李诚脸上微微一红,这是被搞怕了。李诚略带歉意的一笑:“怎么不进去说?”崔媛媛回头看看院子门口的丫鬟,低声道:“芊芊的面子不要了?回头去妾身的院子里,怎么折腾都行。”
    所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崔媛媛就是这句话的标准模板了。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并愿意放纵男人的一些特殊需求。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武顺了,这女人怎么说呢?智商不高,不然也干不出母女齐上阵战高宗的勾当。
    崔媛媛要说内宅里的小聪明,绝对是排第一的。好在她也没啥野心,李诚就喜欢她这一点。“知道了,我这就到前院去。”李诚说着往前走,经过崔媛媛身边时,低声道:“晚上去你那,记得洗的白白。”
    李诚很干脆的走了,崔媛媛站原地还在微醺之中。也不是没经过事的女人,当是刚才那一下,热气在耳边环绕,说出那种话来实在是让人浑身起热。
    程处弼满面风尘,正在堂前用茶,李诚出来是立刻放下茶杯,上前抱手:“见过哥哥。”
    自打李诚走了一趟高昌,兄弟会那帮人来往的就少许多。其中原因很复杂,李诚心里有数,也不会去抱怨什么。张大象和程处弼,倒是一点都没改变,此刻一脸的激动。
    “自家兄弟,无需客气,坐下说话吧。”李诚上前一个熊抱之后,抬手拍了拍程处弼的肩膀,示意落座。
    程处弼坐下就开始吐槽:“直娘贼,有好处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着。没好处,一个个看不到人影。旁人也便罢了,那房二还有尉迟宝琪,小弟真是看走眼了。”
    听了这番话,谁敢说程处弼啥?这是人精一个,心里有谱的很。
    “莫要乱说,房二的事情,另有原因。宝琪那边,顾虑更多吧。”李诚宽解了一句,也没提别人,就提这两个。其他人没必要解释,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程处弼低着头,嘿嘿嘿的冷笑了起来,低声道:“夫纲不振,还能赖哥哥头上?尉迟家再不济,自保有余吧?”这话说的李诚有点无法反驳的意思,不过人都是自私的,可以理解。
    “你啊,看清楚又如何,房二的事情,总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连累了他。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此番回长安述职,可有要为兄帮忙的地方。”李诚回避话题,留点余地。
    “大人说过,哥哥最是重义念旧,侯君集、薛万均的破事都愿意出面一起承担,与哥哥疏离是那些人蠢,贪图一时之利,失了长远。”程处弼笑了笑,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
    李诚笑着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一路风尘,怕是连家都没回吧?”程处弼竖起笑了笑道:“大人交代,回到长安第一站,便是来见哥哥。小弟问他有什么话没有,大人摇摇头。”
    李诚又笑了,程咬金这个老流氓,是个人物啊。
    “先回家吧,得空一起去平康坊喝酒。”李诚收到心意,人在得意的时候,收到的心意不算什么,人在低潮的时候,收到的心意才算弥足珍贵。
    程处弼起身告辞,李诚送到门口时,程处弼突然笑道:“差点忘记了,登州带了好些信来,在包袱里。”说着打开马背上的包袱,拿出一叠信来递给李诚。接过信的李诚看一眼,转身递给身边的李山:“赶紧回去吧。”
    送走程处弼,李诚才有时间看信。这年月交通不便,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远方的人只有书信往来。李诚不是第一次收到信,这一次的信比较多。
    崔成,许敬宗,金运来、金荣,一共是四封信。李诚看崔成的信,行文之间多少带着一些惭愧,说了一下登州的事情。总结来说,心有余而力不足。许敬宗的信就非常的委婉了,表达了自己跟李诚是一条船的人。
    这俩人的意思都差不多,守着登州水师,等着李诚回去。金运来的信则是带着一种浓浓的感激之情,表示现在已经不走海贸线路,专门为水师的后勤服务。每个月幽州一个来回,买点海产和盐,所得之利都补贴到水师里。
    提到海贸的事情,金运来表示愤慨,但是无可奈何。他人微言轻,只能逃避等待机会。因为水师的身份,倒是没人能逼着他走海贸。最后再次表示,等着李诚回去主导大局。言下之意,对海贸的事情,耿耿于怀。
    金荣的信则平静多了,表示上次走海贸分到的利润,足够他一家过的很爽。而且接着黑寡妇的船,每个月还能走一趟新罗。只是新罗那边出现了一些变故,因为大唐这些权贵的介入,海贸的价格出现了波动。
    当初与朴正勇合作的格局,被彻底的打乱了。新罗方面对此乐见其成,尤其是有的商人,为了巨额的利润,不惜运一些违禁品去半岛三国售卖。金荣的信里还附了一份黑寡妇送来的信,这女人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单纯的一个小账本。
    账本里记录的内容就是违禁品,谁家的船上发现了铠甲、横刀。看了之后,触目惊心。
    毫无疑问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李诚不禁联想到了清初的所谓八大“皇商”。商人自然是无节操可言的,为了利润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尤其是所谓山西八大皇商,更是如此。不断的将后金需要的战略物资运出去,换取巨额的利润。
    而用来购买这些物资的贵重金属,则是后金入关劫掠而得。可以说八大“皇商”就像一条巨大的蚂蝗,附在明朝的身上吸血。为了一己之利,置天民族利益于不顾。
    想多了想多了,李诚苦笑着摇摇头。或者说是对人性要求太高了。不过这个事情肯定不能放纵的,李诚想了想,回到书房后自己动手研磨,提笔写了一份奏章。李诚很少写奏章,这家伙就是这么不务正业。在登州的时候,奏章都是许敬宗写,他用印。
    这一次李诚的奏章还是围绕海贸来写,当然李诚不会提出狗屁“海禁”。大唐缺少贵重进入,缺铜,这些都可以通过海贸来获得。所以李诚先是大谈海贸的好处,最后才转了一下话题,提到了违禁物品的问题。
    李诚不是那种只管提问题,不找解决之道的人。那样跟所谓的清流没啥区别。找毛病谁不会啊?你得找的出毛病,还得解决问题。所以李诚主张,加强巡察力量,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负责巡察,设在船舶司的下面。
    彻底断绝违禁品走私是不现实的,只要有暴利可图,这种事情就会一直存在。总是会有人铤而走险的,不能因噎废食,只能尽量的避免,加强打击力度。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就看利大于弊还是反之。
    说到底,明末的问题还是明朝自身的问题,不然就算八大皇商再牛逼,后金也是个完。整体体量对比太过悬殊了,朝廷自身腐烂了,自上而下的腐烂。
    唐朝会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会,而且一定会。如何避免呢?李诚觉得不可避免。唯一的选择,就是希望这个民族在这个朝代,找到一个机制来尽量培养出更多的信心血液。始终保持一条向上的通道。
    历史轮回,朝代更迭,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不可逆转。不可能有所谓一劳永逸的办法。说句难听一点的,人类社会的进步,民族的进步和昌盛,一直都是精英阶层在引领。既得利益者总是会变着方的给自己捞好处。
    阶级固化不可逆,当社会顶层总体上都是一群短视者,只看到眼前和个人利益的时候,这个国家自然就会走下坡路。
    李世民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晚年照样糊涂。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真正的做到以史为鉴,不犯历史上雷同的错误。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这句话尽管是一个错误的翻译,但是却把道理说的更为透彻。历史,一直在起起落落中不断的向上。
    两仪殿很大,也很安静,不知道何时开始,两仪殿议事的时候,不再是跪坐而谈。变成了一个人一把椅子,有靠背的官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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