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脚步停驻在一张桌案前,倾身微笑了一下,伸手覆在了女孩的发顶上。
    他的声音温润:“非晚还在用功么?”
    翟贻的幻想被彻底打破,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身份尊贵、高冷若山巅之雪的三殿下,居然会摸一个小女孩的头?!
    连一旁的黄萱也傻眼了。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非晚冲墨褚笑了笑,便摇头道:“下课太吵,我不学了。”
    少年往翟贻的方向瞥了一眼,视线却从她身上划过,没有停驻片刻,而是放在了她桌前散乱一地的笔墨纸砚上。
    墨褚轻声对非晚道:“是吵了些。”
    翟贻的一颗心仿佛在滚水里烫过,又猛地被丢尽冰湖,彻底凉了下来。
    非晚不清楚翟贻的少女心如何险些破碎,仍同墨褚说着话:“正好赶上黄字班有骑射课,林褚哥哥报名了么?”
    少年点头:“报了。”
    非晚双眼亮了起来:“那我们一起去吧!桑榆和谷雨姐姐要去做别的呢……”
    墨褚一直喜欢同小姑娘相处时的轻松快活,如今能同她一起去上骑射课,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简短说了几句,非晚把自己的东西留给谷雨收拾,便跟上少年的脚步,蹦蹦跳跳地朝教室外走去。
    翟贻见了,连忙拉着黄萱也追了上去。
    骑射课在书院后面一块开阔的土地上,整个场地用栏杆和绳子围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墨褚很快带着非晚走进了马场,有不少前来上课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排队进去了。
    等轮到翟贻和黄萱时,看门的护院朝她们伸出了手。
    翟贻皱眉,满脸傲气和鄙夷:“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进个马场,还要收贿?”
    此话一出,护院差点都愣住了。
    黄萱也在一旁开口,神色厌恶道:“别拦着我们!到底是民间开的小学堂,规矩不通,不知道我表妹的身份么?还敢拦着我们要好处?!”
    护院铁青着脸:“两位姑娘不要瞎说。”
    黄萱嗤笑道:“谁瞎说了?你拦着我们不让进,还偏偏伸出手来,不是要好处是要什么?大家都看到了的!”
    此时墨褚和非晚还未走远,听见这边吵闹起来,也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翟贻看见他们驻足,顿时声音也大了起来,训斥那护院道:“狗奴才,连识人都不会,还不让开,放我们进去?!”
    此时终于有学子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姑娘何必口出恶言?这就是一场误会……”
    黄萱得理不饶人,当即扬声道:“他拦着我们收好处,有什么误会?!难不成你和这护院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负我们?”
    说着,她的视线时不时往墨褚的方向飘去,期待着三皇子下一刻的英雄救美。
    墨褚和非晚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姑娘拽了拽少年的衣袖,道:“林褚哥哥,你既然认识她,不如去解释一下吧?这样好丢人,也好没教养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翟贻登时瞪圆了眼睛,指着非晚叫道:“你这贱丫头,说谁丢人没有教养的?!”
    非晚皱了皱鼻子,厌恶地撇了撇嘴。
    墨褚原不打算上前的,他同翟贻没有任何关系,并不想为她解围。
    可如今她无缘无故开始谩骂非晚,少年便冷了脸。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步,只是站在栏杆内,朝外面的翟贻冷声道:“翟姑娘无故谩骂他人,难道是有教养的表现?”
    翟贻一双美目顿时睁大了,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软语中差点带了哭腔:“三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不等她的话说完,墨褚眉头一皱,面上的威仪之色尽显。
    他的声音很冷:“翟姑娘!你我并无亲缘关系,还望日后莫要这般称呼在下。另外,看守马场的师傅向你们伸手,是让你们出示腰牌。”
    翟贻身后排队的学子早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是啊,我们报名了马术课的,都有腰牌的。你们两个把腰牌给别人看一下,就能进去了啊。”
    翟贻和黄萱面面相觑,留心去看旁人身上,便见他们每人都挂了一个数字不一样的腰牌。
    她们从不知晓报名的事,自然也就没有腰牌了。
    看守之人瞧见两人脸上的表情,声音也不由沉了下来:“你们两个没有腰牌,在这里闹什么事?!”
    黄萱心里一慌,张嘴就来:“我们,我们有……”
    看守早瞧出了她的心虚,逼迫道:“有你倒是拿出来啊!”
    黄萱没有腰牌,只能声称丢了,而被逼问腰牌号码时,不得不硬着头皮编了一个。
    看守气笑了:“我的两个蠢姑娘,咱们马场有人数限制,报名不得超过三十人,哪里来的三十五、三十六号?赶紧给我走走走!”
    周遭有抱怨的,也有出声嘲笑的,翟贻哪里经受过这个?
    两人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出了马场。
    临走前,翟贻忍不住朝墨褚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他倾身和非晚说话的模样。
    她眼圈一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
    翟贻哭着跑回了家,将自己关在了卧房里,一天一宿都没有吃饭。
    翟夫人急得上火,问又问不出,只能去审黄萱,差点没把自己的亲侄女给扒了皮。
    黄萱不敢说三皇子的不是,便含混道:“是威远将军的女儿,名唤谢非晚的,欺负了表妹。”
    翟夫人一股火气冲上脑门,踹开了翟毋的书房门。
    她一双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又是哭哭啼啼又是要寻死,抓着自家夫君的袖子不肯放开:“老爷!老爷要为我们女儿作主啊!她好好去学堂读个书,被欺负的哭着回来!这怎么能够!”
    翟毋也颇为宠爱自己这个女儿,只皱眉道:“锦湖书院都是些平民百姓,谁敢欺负了咱们女儿?”
    翟夫人狠声道:“还不是那个威远将军府的人!你和他们结了仇,人家便拿咱们的女儿撒气!”
    翟毋一听,也差点气了个倒仰:“这个谢初尧,真是阴魂不散!”
    翟夫人上手去捶翟毋的胳膊,直把他打得连连后退:“你倒是想个主意啊!必须给女儿出气!这口气,我是死也咽不下去的!”
    翟毋冷不丁挨了好几下,只能一叠声道:“好了好了,夫人!夫人冷静!谢初尧这个短命鬼,很快就死在边关了!”
    翟夫人突兀地停下了哭声。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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